第118章 分流水(7)(第3/3頁)

也許,這跟叔父本質上沒什麽不同,桓行簡沉默有時,安慰道:“叔父家的堂兄弟們各具才幹,您為子孫輩著想,也不是錯,說到底,是我父子二人教叔父為難了。”

“子元……”桓旻張了張嘴,似要辯解,桓行簡笑道,“我說句玩笑,叔父別當真,”說著,窸窸窣窣將名單疊好置於案頭,一壓,“我已命人去聯絡,就不留叔父了,等上表寫好,再請您過目。”

送走桓旻,以室內,仿佛還回蕩著老人難言的嘆息,桓行懋見兩人結束密談,這才進來,猶疑問道:

“兄長跟叔父談了什麽?”

“沒什麽。”

窗紙那透進來昏黃的日光,照在臉上,人的表情有些虛幻,桓行簡驀地開口:“叔父一家,你我還是要多份警惕。”

他在胞弟略微驚詫的目光中,來回踱了兩步,沉吟道,“你我兄弟人多,叔父的好兒子也不少,用歸用,骨肉至親也不假。但叔父功高,到那時,封王必不可少,我尚壓不住他,此次上表簽名者他都要排在我上頭,到時,宗室太盛絕非好事。”

桓行懋不以為然,搖搖頭:“兄長,大魏怎麽敗的你不知道嗎?就是文皇帝猜忌宗室,所以最後無人可用,否則,也不會讓……”剩下的話太露骨,他又咽了回去。

“是這樣不錯,但物極必反,若是為了防範外臣而一味倚重宗室,恐怕會別有隱患。”桓行簡步子一停,短促笑了聲,“當然,說這些為時太早,我不過想的長遠,罷了,你也且歇一歇,軍情要緊,明日你就帶兵過去。”

上表不難寫,要尋出皇帝的毛病,對於桓行簡來說,易如反掌。他不避諱嘉柔,用過晚膳,直接來了後宅,見嘉柔和寶嬰一盤棋正膠著不下,他到眼前,靜靜觀看片刻,拈過嘉柔手裏舉棋不定的黑子,一落,頓時破局。

寶嬰哪敢置喙,見他來,忙不溜從榻上下來,見過禮走人。嘉柔十分不悅,知道他今日動靜很大也不知忙些什麽,只聽寶嬰說,大將軍府又出動衛兵不知作甚,此刻,便沒好氣地說道:

“大將軍連人下棋也要插一腳,當真是跋扈將軍。”

“不錯,我就是跋扈,天性如此,你是第一天認識我嗎?”桓行簡哼笑了聲,沖她比了個手勢,“過來研墨。”

“我不是你的奴婢。”嘉柔冷臉丟一句,就穿鞋往裏走,桓行簡將她胳膊輕輕拽住,“那我叫崔娘過來。”

“你……”嘉柔氣惱,崔娘眼睛越來越差,晚上愈發不能做活了,他故意的。於是,手一甩,卻還是往書案旁走了。極為熟練地把清水一滴,慢條斯理研起墨來,桓行簡撩袍坐了,沉思片刻,執筆開始書寫。本波瀾無驚的心,漸漸跳得快了,他是男人,權力才是最強勁的春、藥,白紙黑字,他要把龍椅上的人拉下來,踩下去,累累白骨鋪就的那條路,盡頭依稀可辨,他迷戀這種感覺,登頂的快、感是任何事情都替代不了的。

一手好字,力透紙背。

嘉柔無意瞥到,心裏一驚,再定睛想細看,桓行簡頭也不擡道:“看什麽?”

“你,”她有些驚慌地把目光挪到他臉上,“你這是要廢了陛下?”

上表不長,措辭簡潔鋒利,天子的敗壞失德幾句話就說的清,桓行簡眉頭一挑,看嘉柔懵然的表情,如此純真,他手上沾滿無數鮮血,可眼前的女孩子那雙清眸,還是明澈如初,讓人生出想要摧毀的**來。

“我是要廢了他,有朝一日,我要當皇帝,柔兒,你害怕嗎?”他挑釁似的望著她,“跟著我,一著不慎,就是死無葬身之地的下場,你在這後院,看似平靜,可如果仔細想,會害怕嗎?”

這個問題,像一壺烈酒突然強硬灌進來,火辣辣的,又嗆又苦,嘉柔無意識地搖搖頭,又點點頭,看她反應木木的,桓行簡似是不滿,筆一擱,方才激蕩的心緒尚未真正平靜,他把人蠻橫地一攬,捏了她下巴,命令道:

“看著我,知道我想聽什麽嗎?”

強硬的氣息不容人抗拒,嘉柔許久不曾見他這樣,腰身一挺,雙手抵在他胸前:

“我不知道,你放開我!”

一雙明眸,盛滿了憤怒,嘉柔瞪著他,桓行簡凝視她片刻,忽俯下身,朝她紅潤的櫻唇上就是重重一咬,嘉柔吃痛,驚呼著就要揚手,被他一捉,他那雙眼睛亮的可怕:

“無論我做什麽,你都得跟著我,哪怕你心裏不肯,柔兒,你也是這公府裏的一人,只能聽從我,不準忤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