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競折腰(23)(第2/3頁)

“那你怎麽不讓鎮子裏男人來?”他笑,勾起她一縷青絲。

“事發緊急,而且我怕別人來了毌叔叔未必信,也未必能輕易見到毌叔叔,”嘉柔說著靦腆一笑,“其實我沒想那麽多,來就是來了。”

桓行簡聽她柔聲細語的,又分明小兒女情態了,不由心情大好,調笑道:“你這麽深明大義,有勇有謀的,很適合做我的夫人呀?”

嘉柔臉上頓時一變,不說話了。桓行簡看在眼裏,只當不見:“我從沒聽你跟我要過什麽,柔兒,如果有朝一日,我當了亂臣賊子,你還敢不敢跟著我呢?”

“天下分分合合,江山幾經易主,這些,都絕非一人能改變的。我不懂這些,有些事不是我希望怎麽著就會怎麽著,我倒希望馬放南山,刀槍入庫,人世永遠太平,但會嗎?不會的,大將軍要當亂臣賊子,何為亂?何為賊?大將軍雖這麽說,未必覺得自己是亂臣賊子吧?”嘉柔輕輕嘆息,“大將軍還記得嗎?那日在洛水,大將軍傷懷未能建功立業,如果今日所為就是大將軍想要的功業,我是外人,本不該置喙,但我不忍心合肥城裏的滾滾熱血,就此涼透,所以我想求大將軍去救。”

說來說去,他最想要的回答還是被她聰明地繞過去了,桓行簡微微一笑,沒再強求,而是道:

“江東豪族手裏各有部曲,私兵很多,這些豪族據良田,掌軍隊,若是有人想過江侵犯江東勢必奮力一搏,誓死捍衛,因為他們退無可退。可諸葛恪這回,打的是北伐旗號,來淮南是攻城掠地的,江東的豪族絕不會願意冒這樣的險,他們只想占著江東守好自己那一畝三分田便是。所以,即便諸葛恪帶了二十萬大軍,我料定再拖上個十天半個月,等夏日一到,暑氣難擋,合肥久攻不下他必定軍心渙散,士氣低落,到時斷他後路,再甕中捉鱉,收事倍功半之效。”

看他雙目神采飛揚,儼然胸有成竹,嘉柔似懂非懂,好半晌,輕聲問他:“合肥如果守不住呢?”

“不會,合肥城雖小,可固若金湯,占據著有利地形,況且張田是我一手帶出來的人,”桓行簡斬釘截鐵,“他這個人,一沉穩二懂機變,他一定能替我守住合肥。”

這個世界,有什麽是真正固若金湯的呢?嘉柔神遊物外的,手忽被桓行簡一捏,“合肥城下,根本不容大軍展開作戰,我若此刻去了,打退他雖不是難事,但恐怕有得糾纏,到時深陷泥潭雙方都無謂輸贏,這不是我想要的。”

他語氣微微發沉,目視嘉柔,瞳仁如寶鉆般灼人:“柔兒,你不懂,我太需要這場勝仗了,勝敗雖是常事,可對我來說,敗則意味著死,或許不止我,身死族滅也未可知。若我身敗,朝局必又是一番震蕩,正是吳蜀乘虛而入良機,這些事,我不能不想的長遠。”

嘉柔心神被狠狠一震,他坦誠地看著自己,目光中,仿佛含了千言萬語卻最終只是化作淺淡的一縷笑意:

“你能體諒我的處境嗎?我必須沉住氣,哪怕犧牲合肥所有將士。”

嘉柔沒再言語,桓行簡將她一攬,貼在胸前:“你聽聽,我也是凡人,心會跳,夜深人靜思想前路時未必沒有過懼怕。太傅臨去前,告訴我,開弓沒有回頭箭,這條路,我只能走下去。”

強有力的心跳幾乎穿透耳膜,嘉柔手指情不自禁攀上來,覆在上面,他溫熱的鼻息就在額頭盤桓,她迷惘擡首:

“我不知道該跟大將軍說什麽,大將軍要走的路,會越走越窄,到盡頭,恐怕就剩大將軍一個人了。我懂,否則,君王不會自稱孤……”嘉柔忽覺心酸極了,不知是為他,還是為自己,深深的一呼一吸間,嗅到股陌生芬芳,就在他衣襟上,她倏地從他編織的迷夢中清醒過來。

誰為他熏衣?誰倚在熏籠前細細翻覆打發漫漫光陰?

嘉柔猛然坐起,避開了桓行簡欲要落下的動情親吻。

他略微詫異看向她,眉宇卻繾綣,也跟著坐起雙手張開捧嘉柔的臉,細密的吻便落在了她耳畔、兩腮,溫柔低語:“怎麽不說話了?你要是肯留下,我就不是一個人……”嘉柔由著他動作,只怔怔看著案頭新插的花,婀娜嬌媚,可她不認得。

是啊,世上萬紫千紅,縱然她是惜花人也有她從沒見識過的芳菲。他的萬紫千紅裏,姊姊是過客,朱蘭奴是過客,憑什麽她就不是了?嘉柔猛地一攥他手臂,一張臉,如二月桃花雪,頓時蒼白起來:

“大將軍,你聽見杜鵑的叫聲了嗎?”

在夜色裏,在雨幕裏,不知是哪兒來的杜鵑鳥,極快地拖滑出幾聲鳴叫,倉促而淒惶。桓行簡一時情動如火,滾燙的唇反復在她潔白如玉的耳廓那流連,仿佛,根本沒有聽到她在說什麽,兀自傾吐道:“柔兒,這段日子我是真的想你,你來了便好,過去的事我不想追究……”說著擁吻著就要將她臥倒,嘉柔卻固執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