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競折腰(22)

聽嘉柔難得討教,李闖大獻殷勤,以為她看中了那頭驢子,忙去牽。( 小 說)嘉柔忍不住噗嗤樂了,阻攔他道:“你會錯意了,我想知道你家裏要是有燕麥豆餅一類的,幫裏頭那人喂喂馬。”

這麽一說,李闖到棚下彎腰從竹筐裏取了幾捧麥麩和熟豆餅,巴巴地給嘉柔看,嘉柔接過小簸箕,端著出來,手一伸,駿馬溫熱的鼻息便癢癢地噴在了掌心。

看她動作嫻熟,嬌滴滴一個人,竟不怕這高頭大馬,李闖心裏稀奇這個當口狀似無意地靠近了嘉柔,一面暗嗅她身上幽香,一面問:“你會騎馬嗎?”

嘉柔沖他微微一笑,不答反問:“你知道壽春城怎麽走嗎?”

這可難不倒李闖,他雖沒去過,但李大哥去過回來事無巨細描摹,李闖聽了一腦子,此刻毫無保留地全告訴了嘉柔。

看看天色,嘉柔在心裏盤算了一陣,當機立斷,喂飽了馬,踩蹬翻身而上脆生生丟下句:“勞煩你告訴李嬸,我明日就回來。”語落,一振馬韁,纖腰一挺,婀娜中分明蘊著說不出的英氣,就此一騎絕塵而去。

看得李闖心頭嗖嗖地一亂,她這是幹嘛去?她竟然會騎馬!

什麽都來不及想,李闖只好解了那頭驢子,壓根追不上,只能拿驢撒氣一邊拍一邊催:“你倒是快點呀!”

一場春雨過後,道旁青翠,上頭凝著晶瑩剔透的水珠,雲影緩緩移動,天地之間氤氳著難言的一股濕潤,盡管日光透過雲層落了滿身。

官道上,只有一襲纖薄的翠影驅馬馳騁於風中,眼前,是無盡的江山煙水如畫,徐徐展開鋪陳。嘉柔人在畫軸中,漲滿眼簾的青意漸漸化去了心底的躁郁。

天光趨暗,她終於到了壽春城外,一眼看見綿延的營帳透著點點火光就駐紮在城南方向。嘉柔生疑,尚未靠近城門,就被人兜頭一鞭子攔住:

“做什麽的?”

因大軍駐紮,壽春城防比往日嚴格許多,巡防的士兵見嘉柔一個弱女子,打扮不俗,又騎著匹皮毛油亮的駿馬,心裏直犯嘀咕。

嘉柔倒也不怯,誠懇道:“我有急事想見毌將軍,不知小哥能否通融一下,代我傳個話,就說姜令婉求見。”煞有介事把客套話說完,她不禁紅了臉,很是期待地瞧向眼前士兵。

呵,好大的口氣,上來就要見毌將軍,不知哪一號人物,士兵把嘉柔從頭到腳瞄了個遍,到底存著憐香惜玉的心,嘟囔了句什麽,卻還是答應了。

頰上一涼,嘉柔擡頭,果真是又變了天淅瀝起雨。正發愁無處躲雨,聽後頭一陣馬蹄子聲,有節奏地扣著石板,沖著的正是自己這個方向,原是一隊人馬,臨近了不下馬竟也無人敢攔,大喇喇過來了。

嘉柔忙牽馬躲開,等他們這麽耀武揚威地過去,也不知是些什麽人,剛吐出口氣,前面隊伍停了,閃開兩邊,有一人騎著馬分明調了個頭,噠噠的又折回來了。

他從侍衛的手裏拿過火把,這麽微微一傾身,火光落下來,照得嘉柔忍不住用手擋了一下,那張臉,被雨淋的眉眼愈發清楚,鬢發緊貼著臉面,略顯狼狽。

很快,一道熟悉的低笑聲響起:“我當是誰,原來是故人。”

嘉柔頓時吃了一驚,驀地放手,正對馬上一雙似笑非笑的眼,不是桓行簡又是誰?只是,他把胡子刮幹凈了?又冒充起少年郎來,她以為自己看錯了,腦子嗡嗡的,他怎麽會在壽春呢?

她不由呆呆注視著他,心頭湧上股自己都意識不到的歡喜,脫口而出道:“大將軍!”

卻見桓行簡嘴角分明掛了絲冷笑,一掣馬韁竟又調頭走了。

嘉柔的臉,登時籠上層難堪,使勁掐了自己一把,回過神,忙跑過去追他。

在他馬頭前展臂一攔,桓行簡不得不緊緊一扯韁繩,絕影兩個前蹄,嘶鳴著高高撂起。

他怒道:“你找死是不是?”

身旁不知是些什麽人,目光刷的一下,全都快速匯聚到了嘉柔身上,她淋著雨,也顧不得羞了大聲沖他喊道:

“合肥被吳軍圍攻,請大將軍快調兵去支援!”

大庭廣眾之下,她上來就敢置喙軍政大事,桓行簡目光頓時一冷,乍見的驚喜早交織著怒火成了別樣的情緒:

“來人,把她給我捆起來送毌純家裏去!”

“大將軍,合肥的將士們還都在等大將軍去救,我沒謊報軍情!送信的人受傷了又病著,我才來的,請大將軍信我!”嘉柔急了,知道他既然在壽春,軍隊調度自是都要聽他的,告訴毌叔叔,最終還是得他首肯才成,可桓行簡陰陽怪氣居然要捆自己,這是什麽道理?

她一身淋了個濕透,玲瓏曲線畢露,桓行簡那雙眼不禁暗了暗,徑自彎腰,把人一攬,掐著腰抱上了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