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競折腰(19)(第2/3頁)

“柔姊姊……”不管什麽天地人,少年只癡癡咀嚼這三個字,眼睛熱亮,“她閨名叫柔兒?”

小魚猛地捂住他嘴巴,怪罪道:“娘說了,柔姊姊是洛陽城來的,很尊貴,不準你大呼小叫!”

看她跟母雞護雞仔似的,李闖心裏笑她,臉上卻賠著笑把她窩一掌胰子味兒的手拿開:

“行行,我知道了,”說著臉上熱切地問道,“你知道她許人家了嗎?為什麽住到你們家?為什麽還要走?她……”

“噌”地站起,小魚一邊把袖子放下,一邊踢了腳地上的雉雞,“問那麽多,誰知道呀,哥哥你還是拔毛吧,回頭,我給柔姊姊做個毽子,也有你的功勞呢!”

李闖不大好意思地把頭一撓,人倒利索,先撿雉雞身上顏色最絢麗的拔了,憋不住道:“我看,這往後越來越熱,要不然,你給她做個扇子,我再多打幾只來。”

“可我不會做扇子,”小魚氣鼓鼓翻他一個白眼,“要做自己做,就會使喚人!”

李闖這會手底忙活,腦子也忙活,並不惱,整個人完全被那窈窕身影占據:她多好看啊,彎彎的眉毛,白白的臉,嘴唇像熟了的一顆櫻桃,又紅又漲,仿佛一點就能緋紅綺羅般染透了世界。

她幾時來的?哎,李嬸的廚藝不大精啊……想到這,忍不住脫口而出道,“她喜歡吃桃花鱖魚嗎?我讓我娘做好送來。”

兩人一大一小,嗓門卻都不小,你來我往的對話全都順著窗子落入了嘉柔耳中,她臊得難堪,被人評頭論足。雖知道小魚並無惡意,年紀幼,人又活潑多話,但那個陌生的少年人大喇喇毫不忌諱的,嘉柔臉愈發紅,留客在旁,也聽得一清二楚。

本想出去阻攔,想現在是寄人籬下不好出面,只得將窗子一掩,有心弄出些大的動靜,把那些聲音隔絕在了外頭。

果然,外頭這兩個沒心沒肺的愣了下,四目一對,李闖似乎意識到了什麽,立馬懊惱起來,暗恨自己恐怕話太多讓她聽見生氣了。想走,又不舍得,最終見李氏夫妻回來,沒道理軟磨硬泡寒暄過走人了。

如是過了幾日,小魚毽子做好,請嘉柔留客兩個來玩。嘉柔一想到那少年人,心裏別扭,委婉拒了,只坐在檐下,雙手托腮看小魚靈巧非常穿花蝴蝶似的把個毽子踢得花樣百出。

看久了,到底也是爛漫的年紀,心思便活動起來,橫豎四下裏無人,嘉柔讓小魚將大門從裏頭栓了,和暢惠風下,須臾功夫,毽子便在腳上前前後後飛舞了起來。

踢得一身香汗細細,胸口直往上拱起團團熱氣,嘉柔掏出帕子,背過身去,拭了拭,又到天井那把帕子往清涼的水中一浸,拈起新湃的瓜果在那坐下吃了。

這兩日不曾見李叔,嘉柔輕輕從口中吐出核兒拿帕子托著,問小魚:“你父親呢?只見你母親每日勞作。”

小魚正拿手扇風,兩只眼,亮晶晶地閃,頗神秘地朝嘉柔身旁一靠:“鎮上捉了個吳國的探子,不敢隨意處置,父親跟人一道把那人送往上面府衙了。”

嘉柔心裏一驚,頓時亂如麻,她定定瞧著小魚,小少女的臉上是從不知愁的滋味:“吳國的探子來做什麽?”

這些,就不是小魚所能懂的了,一皺眉,大眼睛裏完全是孩子氣的茫然無知:“我不知道。”

東關的戰事,距此不過三月有余,古往今來作戰皆知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的道理,諸葛恪是攜大勝余威趁虛而入麽?嘉柔心緒如外頭紛飛的柳絮般,東一片,西一片,浮浮沉沉沒個定勢,人坐在那發了好一陣傻。

他勝了敗了,關我何事呢?嘉柔如是想,可眼波緩緩一蕩,愁容畢現,頭頂枝頭一晃,就見一對黃鶯兒你追我趕撲棱棱不知道往哪裏飛去了。

想起那個噩夢,嘉柔鼻間狠狠一酸,他知道吳國的探子都已經到了大魏的境內嗎?消息幾時能傳回洛陽?

消息自然沒有傳回洛陽,而是送到了壽春。

桓行簡的二十萬大軍已經到了揚州治所壽春境內,城內,鎮東將軍毌純和揚州刺史陳蹇等的略有不耐了。

桓行簡帶二十萬大軍前來,壽春駐軍五萬,兵強馬壯人都打到家門口了,卻只能按兵不動。

揚州刺史陳蹇是個急性子,人在公署裏,坐不住,來回走個不停,走得毌純頭暈。

“仲恭,你說,大將軍是不是上回輸怕了,這回如何也不肯出頭。”陳蹇端起涼茶,灌了半氣,“啪”地一放茶碗,“不行,我要再上表請戰,不受諸葛恪這個鳥氣!”

“哎,”毌純喊住了他,一探頭,掃視了圈殘茶笑,“這可是正宗的壽春黃芽,清心降火的,怎麽,這幾大碗牛飲下去了,你這心火還是很旺啊!”

陳蹇回頭,不以為然:“我看,大將軍就是怕了,他年輕人,輸一次就挫了心志。”話說著,那神情不由得浮上一絲輕視,“他也就跟著太傅在遼東趟過一次血,不像我等,功名都是一刀一槍血裏沙場上掙出來的。他一個洛陽長大的公子哥兒,在太極殿跟人打打嘴皮子還行,出了洛陽城,我看是難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