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競折腰(18)(第2/3頁)

即便如此,諸葛恪仍決定大軍壓上合肥,合肥守城者不過三千人馬,二十萬哪怕日夜輪攻,也該打下來了。

桓行簡接到消息時,剛行軍不久,衛會等人隨軍出征,個個換了窄袖馬靴,混在浩浩蕩蕩二十萬大軍裏頭騎術甚是考驗人。

大腿根磨得筋都顫,衛會直嘶氣,他雖會騎馬,但在洛陽哪裏有過這樣日夜兼程的鍛造。虞松確是最習慣的一個,掏出個小瓷瓶,丟給他:“士季,多磨幾日就好了。”

可憐他一介貴公子,要吃這個苦,衛會咬牙褪去褻褲,不想血水連著衣裳,黏糊成片,一撕,又扯著皮肉疼得人哆嗦。

他那白皙的臉憋出一片緋紅,苦中作樂吟起樂府來:“十五從軍征,八十始得歸,我年紀還大了幾歲呢!”

虞松直笑,,一拍他肩頭:“你放心,大將軍斷不會叫你八十才回洛陽!”說著伸手比劃了個數字,“士季,我看你騎馬是不得竅門,來,我教教你。”

再到中軍大帳,得知諸葛恪如桓行簡事先所料,沖著合肥去了,幾人不由得松口氣,虞松笑道:“兵法說,‘夫未戰而廟算勝者,得算多也;未戰而廟算不勝者,得算少也。多算勝少算,而況於無算乎!吾以此觀之,勝負見矣’,大將軍料他欲以多勝少打合肥,果然應驗!”

桓行簡嘴角一揚,眼角眉梢有絲絲揶揄:“當年,吳主十萬大軍攻合肥,也不過草草。諸葛恪大概覺得自己這回人夠多,”眉頭一動,問道,“合肥現在守將是誰?”

“是張田,毌純諸葛誕兩人防區未對調時,張田在諸葛誕手下,諸葛誕嫌他無才又遣回了中軍,等毌純鎮淮南,把他招了去說他可守一方城池。”衛會立刻接話,一雙眼睛迅速閃過抹得意。他是百事通,自然大將軍問什麽都能有問必答。

“看來,公休信不過我的眼光。”桓行簡哼哼一笑,張田不是別人,正是當初高平陵那三千死士中的一員,事成後,有一部外放分散到底下州郡掙軍功。

一掀帳子,信步走出,暮色降臨,軍帳外點點篝火已起,他按劍巡查了營地,一擡頭,遠眺對面宛如青龍蟄伏沉睡的群山隱約可見蜿蜒線條,上有一泓新月,灑下些淡薄月色四方靜謐極了。

“郎君,張田只有三千人,要想頂住諸葛恪二十萬大軍的輪番猛攻,恐怕不易。”石苞一直跟著他,憂心忡忡的,“是否需要撥些人馬過去?”

他收回思緒,輕描淡寫道:“諸葛恪的意圖就在此,引我出兵,他精銳盡出,此時若是四十萬大軍混戰,無論勝負,我軍都會有不少損失。我偏不打,讓張田把他給我耗廢了再出手不遲,張田要是真沒什麽本事,他也只配掉腦袋。”

石苞愀然不語,張田同他是一樣的出身,自然不像諸葛誕陳泰等大族出身領兵,死便死了,大將軍不救也無人替他出頭……

腦子裏第一次有這麽奇怪的想法,石苞也嚇了一跳,忙晃晃腦袋,甩幹凈,再擡首,桓行簡捏著馬鞭朝不遠處一道小溪旁走去了。

溪旁開滿野花,月色入水,水銀般流動,桓行簡把馬鞭一丟,蹲下掬水洗了幾把臉,清涼爽凈。

水珠順著眉峰緩緩淌下,春夜的月色,總是這般溫柔,他忽輕笑一聲,想起嘉柔來。她若在,不知道怎麽撒歡快活,采花戲水……只一想夏侯至那些話,臉上笑意漸漸凝固,徹底隱去了。

他想到的女孩子,正呆呆趴於窗前,也在看月亮。

嘉柔來茶安鎮落腳有幾日了。

鎮子不大,兩面環山,有官道從西邊順河伸延而去,不算是個閉塞的地方。七分田,三分山水,嘉柔到時,正是清晨,天色蒙蒙亮。東風吹得百花開沾著新鮮露水的清芬,吸入肺腑,眼前山水都跟著秀麗幾分。

有老人起的早,披著蓑衣,駕一葉木筏,掛上燈,船頭立了兩只黑羽油亮的鸕鶿,噗通噗通,一個猛子紮進去,再上來喉囊一動,竟吐出一尾小魚來。

這情景甚是稀奇,嘉柔先是“咦”了聲,專注瞧著,等見老漁夫把魚收起,陡然又變作一聲“哦呀”。眷眷的目光,尾隨了人很久。

跟涼州跟洛陽,都不一樣呀,嘉柔心裏惘惘的有對未知的一絲忐忑和惆悵。

入住的人家,是對中年夫婦,膝下只一個未出閣的女兒,十三歲,不怕生,大眼睛底下有幾顆俏麗的麻子,很淡,跟人湊近了說話才瞧得清。

嘉柔不大好意思地喊人叔叔嬸嬸,靦腆住下,廂房裏陳設簡單,但收拾得幹幹凈凈。婦人見她一副纖秀文弱的模樣,一張臉,瓷娃娃似的,一碰就能碎,於是跟嘉柔說起話來極盡溫柔。

她什麽都沒問,安安靜靜住下來。白天裏,見人各忙各的,就是這個十三歲的女孩兒,也忙著喂雞趕鴨。嘉柔本心神無定的,不想繡花,也不想讀書,索性跟留客商量學那女孩兒燒鍋做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