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蒿裏地(2)(第2/3頁)

拾掇完了,崔娘心急火燎地守在嘉柔身邊,很快,見她眼皮一掀,睫毛亂顫,知道人醒了。

“柔兒?”崔娘幾要喜極而泣,“你要嚇死老奴了!”說著就抹淚,嘉柔被她那只溫熱的手觸著,臉是白的,眼珠子在頭頂刺繡帳子上一轉,鏤空的飛鳥紋銀香囊也懸在上頭,一縷幽香,極熟悉的。

“崔娘,我怎麽在這兒?我明明在姊姊的畫室……”

一聽這茬,崔娘陡然警醒起來,看嘉柔單薄嬌弱的那個模樣,又不忍心此刻逼問,好哄歹哄,讓人先睡一覺再說。

嘉柔哪裏能睡得著,佯裝應下,把金鉤一放落了帳,自己隔著影影綽綽的光,一雙嬌怯的眼,兀自愣愣怔怔瞧著帳頂,心裏後怕:

他要是沒收得住手,自己早死了吧?

姊姊呢?她此刻如何了?

思緒亂如春天裏的飄絮,哪兒哪兒都是,沒個定型,嘉柔手底情不自禁握緊駝鈴,點漆般的眸子微微一轉,靈秀蒙愁,唯獨一張臉像雪融了般的白,很是失色。

迷瞪到口渴,暖閣裏烘的嘉柔出了層薄汗,袖口滑斜,一截欺霜賽雪的腕子伸出來,兩片不點而朱的唇瓣張了一張:

“誰在外頭,勞煩給我杯茶。”

桓行簡這個時候擡腳進來,徑自到她閨房,打了個手勢,示意正要起身伺候的崔娘退下。崔娘見了他,神色一凜,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攝於他那雙冷幽幽的眼睛,硬著頭皮想說點什麽。桓行簡早錯開目光,到幾前,手背試下茶壺的水溫,倒了半盞,直接遞給嘉柔。

他轉身看崔娘一眼,那眼神,意味分明,崔娘依依不舍忐忑著退了出去。

“我還想喝。”裏頭嘉柔昏昏然半坐起,歪著身子,雙頰顯暈釵橫鬢亂的,猶半醒海棠。

溫茶再度塞進手中,她喝完把茶甌送出去,桓行簡就勢握住了纖細的雪腕,撩開帳子,入目便是嘉柔嫵媚惺忪的情態。

對視片刻,嘉柔才在愕然中回神掙手,桓行簡若有所思巡梭著她那張臉,忽然微微一笑:

“你姊姊讓我來看看你。”

嘉柔那點疑心全然都掛上了小臉,不安惶惑的樣子,令人心軟:“姊姊她怎麽了?”

“不是太好,我去遼東前她小產過一次,落下些病根,舊疾添新病,剛才是不是嚇到你了?”桓行簡溫和地說道,一雙眼,沉沉地把嘉柔籠罩幹凈,不放過她表情裏的一絲一毫變化。

嘉柔懵懂了半晌,眼睛猛地一亮,人要起:“我去看看姊姊。”

肩頭被桓行簡輕輕一按,他莞爾:“不用,她好不易睡著,我都不敢驚動她,你不知,你姊姊的睡眠有多清淺。”

察覺到手底人在抖,那雙明眸浸著一汪春水似的,怯視於他,有暗香襲來,桓行簡的手自然而然撫上她背後那兩塊精巧的蝴蝶骨,曖昧笑,嘴唇緩緩摩擦過嘉柔的唇畔:

“你年紀雖小,卻一直很懂怎麽勾引男人。”

傾身欺近,握著嘉柔顫個不住的肩頭朝繡枕上一放,心火難描,等到天亮有無數的後續等著他去面對,桓行簡眼神中寒霧彌漫,一手摁住嘉柔嬌艷紅唇,狠狠咬了上去,不想聽她說一個字。

他記得她有傷,果斷拽下繡著玉芙蓉的織錦抱腹,揉作一團,塞進嘉柔口中,警告說:

“別亂動。”

嘉柔雙手無處寄托,睜著眼,只把月白的綾被揪得攢起,想要擠出那條火燙巨蟒。她躲不開,徒勞掙紮了片刻後,頭頂紗帳上的刺繡漸漸在失神的目光裏開出了一朵又一朵的芳菲,艷如桃李,裊裊晴絲,晃得又一春。

燭光黯淡,帳子裏寂靜下來,桓行簡餮足從嘉柔身上離開,垂眸看她:鬢發濕透,長睫糾纏,脖間覆著的麻布上已隱約滲出點點血跡,他略一皺眉,把抱腹從她口中扯出,嘉柔顫巍巍透上口氣,眼角淚水早打遍了繡枕。

一撩帳子,桓行簡披衣赤腳下床,把先前用剩的刀傷藥和麻布翻出,凈了手,回身扶起嘉柔,重新替她處理了傷口。

“疼……”嘉柔虛弱至極,手不覺抓住了桓行簡衣襟,那一副柔弱不堪幾要癱軟的模樣,無助極了,哀哀地朝他肩頭一倒,桓行簡下意識攬住了她。

“今晚你為何會在那裏?”他不忘追問,嘉柔懨懨的,一雙眼睛似乎連擡眼皮的力氣都沒有了,渾渾噩噩中,攥緊了似是心愛的駝鈴,喃喃細語,“我要回涼州……”

桓行簡無法,把她慢慢臥下撩開淩亂青絲,聲音不覺放得溫柔:“洛陽不好?”

嘉柔怔怔望著他,眼淚湧出:“你去陪我姊姊好嗎?她病著,一個人即便是睡著了,無人作陪,也是極孤單的。”

桓行簡聽罷眼眸一垂,摸了摸嘉柔的臉,低聲道:“是麽?你既然這麽善解人意,怎麽就不看我也是孤單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