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章 春生秋殺(三)(第2/3頁)

這樣的齊懋生,是齊瀟從來沒有看到過的。

他認識的齊懋生,就是悲傷也鬥志昂揚,就是迷茫也意志堅定……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站在夜巷裏搖搖欲墜。

“二哥!”齊瀟上前扶住了齊懋生,對面街上已有士兵像潮水般的朝這邊潮來。

齊瀟忙向身後的隨扈做了一個手勢,有人幾步上前走出了巷口,和那些士兵交涉去了。

“我們是國公爺的貼身侍衛!”

“拿腰牌來!”

不遠處,聲音清楚可聞。

可齊懋生和齊瀟站在僻靜的巷子裏,寂靜的得如另一個世界。

齊懋生好像全身的力氣都抽光了似的,靠在了齊瀟的身上。

“我在盛京朝不保夕,還惦記她會不會所嫁非人;我在洪台督戰卻滿腦子只想見她一面;我明知那……”

明知那枚私章有多重要卻把它留在了夕顏手裏……就是在這樣心神俱裂的時候,齊懋生也不願意把這句話說出來,不想讓齊瀟知道那枚私章在哪裏……如果有一天,夕顏真的沒有子嗣,自己又走在了她的前頭,任著這枚私章,她就可以挑選一個來承爵……衣食應該沒有問題……

這些念頭一閃而過,心裏卻痛得說不出話來。

真到了那個地步,孤零零的夕顏,那樣一個怪脾氣,又有誰會容著她,寵著她……

齊懋生捂著胸口,疼痛讓他彎下了腰:“我知明不可為,卻公私不分……睜一只睛閉一只眼的讓她用飛鴿傳信……”

望著齊懋生痛苦的表情,齊瀟卻不知道如何回答。

他清了清嗓子,語氣無力地勸慰齊懋生:“二哥,天氣不早了,你還是快點回家吧!嫂子還在等你呢!”

齊懋生擡頭望著燕國公府的大門,黯然地道:“繁生,我想回去,又怕回去。她想起來,就痛哭一場,卻在我面前強裝笑臉,還以為我不知道……可這件事,我也沒有辦法……她不舒服,我的心裏也不好受……我昨天還親自去光明觀給她點了一盞長明燈,祈求顯天大神能保佑她像以前一樣歡樂開懷……”

“要不,收個房裏人吧!”齊瀟想了半天,道,“也不用納在屋裏,就收了,如果生了孩子,就抱給小嫂子養,是一樣的。”

齊懋生眼中一亮,但很快就熄了下去:“你嫂子,是不會同意的。”

“為什麽啊?”齊瀟不解道,“二哥這麽喜歡她,又不是要納妾,只是收個房……而且對她的身份地位根本沒有任何損失,她為什麽不同意?”

齊懋生嘴角露出苦澀的笑容:“如果她要的只是身份地位,那還有什麽不好辦的。可問題是,她根本不管那些……”他就想到了那次自己去點春堂後顧夕顏的歇斯底裏,“我卻像吃了失心丸似的,生怕她有一點點的不如意,處處顧著她……魏夫人給了我一個玉桃石料盆景,說是父親在世的時候親自去盛京棲霞觀找得道的道姑開了光的……我想,等明年開春了,戰事差不多了,我也去一趟盛京的棲霞觀……”

“不行,決對不行!”齊瀟神色愕然,“二哥,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千金之子,不坐垂堂。你別看如今熙照對我們恭恭敬敬的,那是因為還用得著我們,要是你去盛京,那就是有去無回啊……”

齊懋生迷茫的目光卻漸漸明亮起來,他慢慢地站直了身子:“偷偷去,不會有事的……不去,我不會死心的……要是還沒有……”說到這裏,齊懋生眼角就閃爍出晶瑩,“再想辦法也不遲……”

他沉默地站在墻下的陰影裏,如一尊雕塑沉靜。

* * * * * *

在窸窸窣窣的落雪聲中,很快又到了臘月。

顧夕顏大部分的時間都用在了給齊懋生繡荷上,偶爾會去玻璃棚裏看那些已長出綠茵的蘿蔔。

齊懋生很不習慣這樣的安靜,經常叫了崔氏來陪顧夕顏打牌。

顧夕顏總是笑著順從,眼睛裏卻沒有歡快。

漸漸地,齊懋生呆在勤園的時候越來越長,端娘幾次提醒顧夕顏,顧夕顏有時沉默不語,有時擡頭柔聲地道:“你別吵我,我要給懋生繡個最漂亮的荷包!”

有一天,端娘終於忍不住,一把奪過了顧夕顏的繡花繃子:“你到底是怎麽了?”

顧夕顏望著因端娘奪繡花繃子而被絲線劃破的手指,笑道:“我以為,我和懋生還有一輩子,所以總是偷懶……現在,就是想給他繡個荷包。說起來,懋生娶了我,也沒享受過一天,總是被我吵著鬧著……”

端娘望著手裏針腳密密匝匝,花瓣馥馥郁郁的梅花,再想到顧夕顏話中未盡之意,眼淚終於忍不住落了下來。

“爺不是說了嗎,會想辦法的?你年紀還小,也許等幾年就會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