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章 春生秋殺(三)

顧夕顏笑盈盈的眼睛裏閃爍著璀璨的淚花。

像一幅圖,定格在了齊懋生的心裏。

他只要腦子有空,就會想起那幅畫面,只要一想起那幅畫面,就覺得心裏很慌張。

像要證明什麽似的,齊懋生執意要給顧夕顏過生辰,而且還要大操大辦,不僅請了家的家眷來,甚至請了燕地一些有品階的官員家屬,唱折子戲,吃流水席……

顧夕顏不同意:“家裏還有長輩,我又不是什麽整生日……太鋪張浪費了!”

齊懋生卻非常的固執,甚至冷冷地道:“誰心裏不舒服,給我咽著!”

這算不算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呢?

顧夕顏暗嘆了一口氣,最後還是依了齊懋生。

所以當她瘦瘦弱弱地出現在了眾人的面前時,夾雜在女眷中的梁掌珠嚇了一大跳。

臉色蒼白,瘦骨伶仃,原來動人心弦的曲線全沒了,好像得了什麽大病似的,難道是命不久矣……所以要大肆宴請。

看到了顧夕顏而有這樣想法的,不僅僅是梁掌珠一個人。

所以在顧夕顏生辰沒幾日後,齊炻就請了齊懋生去四喜胡同喝酒,正趕上顧夕顏有點咳嗽,齊懋生就有些猶豫。

顧夕顏知道是齊炻請他喝酒,勸他:“你天天呆在家裏,出去走走吧!”

齊懋生略略思忖,最後還是沒有去。

又過了幾天,顧夕顏的病好利索了,齊瀟來請他出去喝酒,齊懋生這才放心地和齊瀟出了府。

齊瀟要拉了齊懋生去四喜胡同齊炻的外室,齊懋生不願意去:“我去了,成什麽了。莫不成還要我們認了她不成!”

齊瀟見齊懋生態度堅決,改在了離齊府不遠的一個酒樓。

齊炻來的時候,帶了幾個隨從。其中有一個女孩子。十四、五歲的年紀,中等的身材,白皙的皮膚,瑰麗的五官,瓏瓏的曲線,甜美的笑容,在別人眼裏,活脫脫另一個顧夕顏。

酒席間,齊炻安排那女孩子給齊懋生倒了一杯酒後,就讓一個年長的嬤嬤領著那女孩子走了。

齊懋生原來冷冽的神色突然間就溫和起來。

他想起了那次在點春堂喝花酒,事後顧夕顏嚷著“你不如用一根繩子把我給勒死了算了”的話來,要是夕顏知道今天四叔約他來是為哪一樁,恐怕又要鬧個不休了吧!

齊炻和齊瀟見狀,都松了一口氣,齊炻介紹那女孩子:“這是你嬸嬸家的外甥女,叫映紅,父親也曾經中過舉人,今天知道你來,特意讓她出來給你瞧瞧的。”

齊懋生心裏明白,這個所謂的嬸嬸,怕就是四叔那個四喜胡同的外室吧!

他不動聲色,調笑道:“四叔不是有了得隴望蜀之心,想把兩人都收在屋裏,讓侄兒出面幫你說幾句話!”

齊炻青了臉:“你胡說些什麽。我對你四嬸,那可是一心一意沒有話說的。”

齊懋生笑了笑,沒有多說,只是推盞換杯的喝酒。

酒喝到一半,齊炻滿臉通紅的時候,終於開了口:“我知道你喜歡像侄媳婦那樣的,找了老半天,才找到的,不如收了房……當是我和你四嬸的一點點心意。”

齊懋生笑著把杯中的酒一飲而盡,道:“喝多了,先回去了!”說著,不顧齊炻在身後叫嚷,頭也不回地出了酒樓。

齊瀟趕了出來,和他找了僻靜的巷子往燕國公府走。

“四叔是好意,你不要誤會……子嗣是大事。”

齊懋生默不作聲地朝前走,齊瀟像影子似的跟在他身走。

兩人走到了燕國公府的大門前。

寫著“燕國公府”四個大字的牌匾在大紅燈籠的照射下熠熠生輝。

齊懋生站在巷子口望著隔街的牌匾,沉聲地道:“繁生,你在過這感覺沒有?”

“什麽?”齊瀟不解地道。

“那個叫映紅的是不是很像夕顏。”

齊瀟沉默了半晌,道:“除了眼神,什麽都像。”

齊懋生良久未語。

“我看到映紅的第一眼,心裏卻想,這小姑娘,長得還可以,就是太豐腴了些……”齊懋生的聲音裏,有著一種讓齊瀟覺得非常奇怪的悲痛。

齊瀟驚訝地望著齊懋生。

齊懋生一向明亮的眸子裏閃爍著少有的迷茫:“我第一次見到夕顏的時候,心裏卻想,這姑娘這麽小的年紀,卻……曲線玲瓏……動人心魄……”

“二哥……”齊瀟終於聽出點意思來。

齊懋生一拳就打在了一旁的墻壁上,噼裏啪啦聲中,墻上穿了一個洞,在寂靜的夜晚,顯得特別的響亮刺耳。

國公府旁巡邏的士兵朝這邊圍了過來,呵斥道:“什麽人?”

淡淡的月色照在雪地上折射出耀眼的白光,映著齊懋生的臉龐慘淡而悲傷。

他望著自己流著血的拳頭:“繁生,我沒辦法了……沒辦法了……如果夕顏不能生,我不知道該怎麽辦,不知道該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