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顧府驚變(上)

今年的春天來的有點早,二月初已是楊柳抽條剪剪風了。

有資格參加選妃的名單已經出來了。沒有什麽意外,方少瑩榜上有名,顧夕顏和連家的十四姑娘連芳華也在候選人名單中。顧夕顏初審定在了二月二十八日,離三月十日的截止日即不靠前,也不靠後。

顧夫人趁著離顧夕顏初選還有一段時間,決定帶著幾個婢女去棲霞觀參佛。

顧夕顏一手一腳地安排了行程。

去幾輛馬車,車上各坐些什麽人,誰是負責外圍的打點,誰負責內圍的人員調配,該帶些什麽東西,送多少香油錢,顧夕顏安排的井井有條,還寫了一張行程表給內圍負責的田嬤嬤和和外圍負責的丁執事。

端娘因為要替顧夕顏到棲霞觀還願,顧夕顏就要她在顧夫人身邊貼身照應照應。

出發前,負責給顧夫人收拾首飾妝奩的柳兒怎麽也找不到那盒“延顏”了,問了幾個貼身的婢女,都說沒有看見,她急得團團轉,外面的馬車又來催,葉兒道:“怕是一時放失了向,夫人又沒有指名道姓地要這東西,如果問起,就說是一時疏忽,我們姐妹在家再找找。”

柳兒不再堅持,交待了幾句就匆匆地上了馬車。

送走了柳兒,幾個留在家裏的小姐妹喊她簸錢。葉兒尋思著顧夫人這次要去住五天,一時半會也回不來,過兩天找也不遲。轉身出去玩了。

到了棲霞寺,田嬤嬤安排房間的時候突然發現墨菊和杏紅也跟著來了,叫了兩人進來,墨菊道:“幫夫人管衣籠的葉兒突然肚子疼,二姑娘臨時安排我們來幫忙。”

田嬤嬤急道:“那姑娘身邊誰在伏伺呢?”

墨菊道:“把趙嬤嬤臨時調了去。”

雖然不合規矩,但人已經來了,田嬤嬤也只有無奈地點了點頭。

盛京的顧府沒有了主子,就像老總去出差了一樣,雖然還是各就各位在做事,但精神難免就有點松懈。

顧老爺晚上要到新任翰林院學士家裏喝酒,他身邊的一個小童跑到管馬車的柳執事那裏傳話,柳執事吩囑身邊的小六去安排馬車,小六一溜煙跑到馬房,幾個伺侍馬房的小廝正在那裏喝酒賭牌九,小六要套馬車,叫了幾遍,一個輸光了本的小廝才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去牽馬,小六接過馬韁,問:“怎麽不見那兩匹棗紅馬?”

那小廝嘟嘟囔囔地開始罵罵咧咧起來:“老子給你安排什麽馬就用什麽馬,等你做了馬房的執事再來老子面前指手畫腳……”

小六一縮脖子拉著馬就走了,走得老遠嘴裏還在嘟努:“老子以後就做個馬房的執事給你看看……”

那小廝雖然罵了小六子一頓,回過頭去一看,真的,本現應該拴在一起的兩匹腳力最好的棗紅馬卻不在欄裏了。他回到賭桌前:“是誰牽了那兩匹腳力最好的棗紅馬?”

牌面上正翻出了一幅天王,大家都屏息靜氣地等著莊家翻牌,他這一問,立刻有人不耐煩:“你去查查馬房裏的記事的簿子就是了,在這裏亂嚷嚷啥!”

小廝一聽,袖子一甩,依舊不動地站在那裏看牌,心裏卻想:算老子多嘴!

顧老爺睜開眼睛,宿醉的頭痛讓他還有片刻的迷茫。身邊有人小心翼翼地撩開了羅帳,一陣和熙的風吹了進來。

已是春天了嗎?

顧老爺呆呆地望著帳頂發呆。

過得可真快了,又是一年了。三元及第的榮耀好像就是昨天,大紅的綢緞,喧嘩的人群,羨慕的目光,響徹天際的鑼鼓……人生中仿佛只有那一天是明快的,是愉悅的。

二十年,用了整整二十年,才坐到了一個鳥不生蛋的鴻臚寺聊的位置上。同期的方繼賢,已經是文淵閣大學士兼戶部尚書、尚寶司少卿了……戶部尚書、尚寶司少卿,哈,左手蓋印,右手支錢,腳跨戶、工兩部,這國庫的銀子,還不是他方繼賢一個人說了算……

想到這裏,顧老爺猛地坐了起來,黑白分明的雙眸變得通紅,像有一團火在燃燒。

憑什麽,憑什麽,當年他只是二甲……他們方家不就是出了一個躺在皇帝身下叫春的婊子嗎……顧家難道就沒有女人了……

顧老爺腦海裏出現了一些支離破碎的圖面,全身的血液慢慢集中了他身下的某一點上。

他聲音嘶啞地喊了一聲“桂官”。

旁邊的人立刻輕聲地說:“老爺,桂官在溶月齋守夜,要不要我去叫他……”

顧老爺面目陰沉地望著說話的人。

粉嘟嘟的臉,紅艷艷的嘴,還沒有脫去奶氣的細膩的皮膚。

好像是丁執事新買回來的一個小童,叫什麽“四兒”的。

他含含糊糊地喊了一聲“桂官”,伸手就把人拉到了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