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第3/3頁)
它擺了一下尾巴,看向了張熏和他的妻子大花。
大花心裏有些慌,不由靠近了夫君的身後,拉住他衣物。
她剛剛從廚房趕來,身上還圍著圍裙,滿手面粉,手裏提著一根擀面杖。
這總時候,作為妻子,都應該躲在丈夫身後接受保護的吧。希望夫君不要嫌棄自己一手的面粉汙了他的袍子。
大花的腦海中突然轉過這個不相幹的念頭。
遊弋空氣中的巨大黑魚,圓睜的蒼白魚眼,口吐人言的恐怖魔物。
張熏兩股戰戰,左右看了看,屋子裏,除了剛剛過世的大哥,全是女流之輩,唯有他一個男子,他從小讀聖賢書,知道君子於危難當勇毅直前。
他作為男人,這個時候是應該挺身而出,保護所有人的。
何況昏迷不醒的是自己的母親、妹妹和大嫂,站在身後的是自己嬌滴滴的妻子。
可是誰又知道他也害怕啊。他其實是一個從小就特別膽小的人,面對這樣恐怖的怪物他真的怕得不行。
此刻的他雙腿控制不住地抖動發軟,牙關咯咯作響,腦袋嗡嗡發漲,手心全是冷汗。
他想對身後的妻子說一句,“別怕,我保護你。”但卻怎麽也湊不出完整的腔調。
“小郎君模樣倒是挺清秀的,不然這次就是你吧。”
那只大魚在空中對著他慢慢張開了圓形的嘴,
“不……不……”
張熏覺得自己快要要嚇哭了。
母親從小就告訴他,男人是不能哭的,他必須得忍著。
害怕的時候不能哭,痛苦的時候不能哭,因為你是男人。
他是男子,是全族的希望。他必須考上秀才,再考上舉人。所有人都目光灼灼地看著他,失敗是不能承受的事,所以他讀書不敢休息片刻,日日勤勉到極致。
要擔起全族的期待,要讓母親揚眉吐氣,要成為一個讓妻子敬仰敬重的人……這是他往日人生中所有意義。
但也許這些都不需要了。
張熏看著那越來越近的魚嘴,突然在極度恐懼中有了一種放松了的感覺。
或許我從此以後再也不用想著這樣沉重的負擔了,在最後的時候,總能哭一哭了吧?
他十分丟人地發覺自己的面部潮濕了。
一只還沾著面粉的擀面杖突然從身後飛來,狠狠拍在巨魚的眼珠上。
那只魚在空中翻滾了一下臃腫的身軀,化為了一個眉心抹著一道朱紅的黑衣男子,那容貌妖艷的男人捂著眼睛,對著大花怒目而視,
“野蠻的女人,你竟敢打我?”
“你是什麽亂七八糟的鬼怪,打……打得就是你。想和我搶夫君,沒門!”大花情急之下,不顧得半年來在丈夫面前努力維持的賢良淑德形象,把張熏一把拉到自己身後。
她挽起袖子,拿出在市井上幫著父親殺豬賣肉的潑辣勁頭,“來啊,想帶走我夫君是不可能的。有本事就從老娘身上先踏過去。”
那黑袍男子在空中捂著眼睛,遊弋了半圈,突然笑了,“雖然長得一般,但我喜歡你這樣的性格,好吧,就如你所願。”
他從空中俯下身,突然湊近,拉住了大花的手,“放心啊,會讓你沒有痛苦的死去。”
……
袁香兒等人沖進屋內的時候,幻像一般的水波和大魚都不見了。
林氏和婆婆小姑昏迷在地,張家二郎正瘋了一樣砸開屋子的木地板拼命扒拉,仿佛要在地板下尋找出什麽。
冬兒一下撲到她的母親身邊,搖晃林氏的身體,“娘親,娘親,你怎麽了?”
而她的母親無知無覺,任她搖動,毫無反應。
“怎麽回事?”袁香兒拉起半瘋狂的張熏,“大花呢?”
張熏茫然地擡頭,用被碎木紮破而染血的手指抹了一把臉,帶著一臉眼淚和血汙,
“不,不見了。被一條魚帶走了。”
大花不見了?
袁香兒環顧四周,地板之下沒有任何東西,床榻上躺著一個死去的男人,冬兒在失了魂魄的母親身邊哭泣。
屋內一片淩亂,屋頂開了一個破洞,一抹陽光從洞口中投射下來,照在墻壁上的一副水墨畫中。
那畫中有一條大河,浩浩蕩蕩直奔天際。河面寬廣無邊,無舟無魚,對岸是茫茫仙山,蕩蕩蘆葦。
大花呢,大花到底去了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