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回不去的故鄉 尋找(第4/5頁)

我不敢叫出聲,也不敢告訴任何人,跟著他們一起緊張起來。我退坐到草堆邊上,沒看他們。只得守在那裏,時不時轉頭看下人群,生怕有人過來告發他們。直到男人嗷地叫了一聲,他們才沒有了動靜。

等他倆穿好衣服一前一後走出來時,我才發現那個男人是學校旁邊的張二爺,至於女人,我沒看清,像是村頭的寡婦,不過不確定。

張二爺是我們村裏唯一擁有彩色電視機的人。他在外面打工多年,發了一筆橫財,回來就顯闊多了。

大晚上的,他居然在草堆裏跟女人做那事,這讓我興奮又緊張。我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抓著這個天大的秘密,這個只有我才知道的大新聞。如果我就此尾隨他們,如果他們還要做那事,我一定會在他們正高興時沖上去。那時候我就可以跟他說:“以後要讓我去你家看電視。”

但我沒有,他們出來後就分開走了。一個往東,一個往西,像是沒有交集的路人。我有一種到手的鴿子被自己放飛了的感覺。

我就是想看個電視而已,為什麽這麽難呢?小海不給我看電視,二嬸家也不願意接納我,小賣鋪的小華媽媽也討厭我。就連在外面看露天電影都能遇到這種事。

我絕望極了。

我把最後的希望寄托到鄰村的老太太家裏。

05

老太太常年獨居。兒子和兒媳去市區買了房子,她喜歡鄉下,在這裏住了一輩子,離不開了。老太太一個人守著兩層小洋樓,一樓的大廳放著電視和沙發,她算是鄰村屈指可數的富人了。

只是這人脾氣有點古怪,她喜歡拉著小孩子講一些老舊的鬼故事。我母親一直讓我離她遠點。她家離我們村很近,兩村一河之隔,幾分鐘就走到了。

現在這個時段,晚八點黃金档的電視劇已經播了,我聽見老太太屋裏電視的聲音,《包青天》的主題曲已經響起來,黃安在電視裏唱著《新鴛鴦蝴蝶夢》。我一興奮,趕緊敲著門,希望她開門,希望她接納我,希望她讓我看一回電視。

沒想到幫我開門的是老太太的兒子,他好奇地看著我說:“找誰?有事嗎?”他應該早就不記得我了,我對他印象也不是很深。我探著腦袋往裏張望了幾下,除了老太太,還有她的孫子孫女,他們一家坐在一起看著電視,其樂融融。

我被這個畫面刺激著,內心的欲望終究蠢蠢欲動,受了一天的委屈,必須說出我的心聲,我說:“阿媽讓我來借手電筒。”

男人聽完後點了點頭,說:“進來吧。”我走了進去。老太太家的地面鋪上了瓷磚,瓷磚上還鋪上了地墊,連掛在屋頂的燈都是有紋路的。

屋裏太幹凈,我正在考慮脫鞋子時,男人說:“你在外面等一下吧。”我心想這是門都進不去了嗎?

老太太見我,突然對我笑了,說:“不用脫鞋,你進來吧。”她這句話讓我徹底放了心,因為擔心自己有腳臭,也害怕左腳那只破了洞的襪子被人看到,更恐慌自己進不了屋看不到電視。

進去後,看見她的孫子孫女。之前他們跟我一起在村裏讀幼兒園,很久不見,他們穿著洋氣的衣服,像城裏的小孩,他們自顧自地玩著手裏的拼圖,吃著葡萄,不理我。

“你坐沙發上吧。”老太太很客氣地讓我坐下。我還是第一次坐在這種軟綿綿的東西上,比我家裏的床還要舒服。

“吃點香蕉吧。”老太太把香蕉往我這邊推一推。我連連擺手,能看到電視就不錯了,還讓我坐在沙發上,還要給我水果吃,我不好意思,趕緊拒絕了。

我一直窩在沙發的一角,屁股都不敢動幾下。男人找來手電筒,遞給我。我接過,說了聲:“謝謝。”

我沒走,就是坐著,耐著,消磨著。

他們沒再關注我,一家人有說有笑,我放松了許多,也配合著傻笑幾聲。這時走進來一個女人,是老太太的兒媳婦,她穿著一件粉紅色的襯衫,我對她沒什麽印象,她的打扮像個城裏女人,很洋氣,有氣質。

她端著一個大盤子過來,裏面放了幾片西瓜。西瓜紅紅的,上面還有幾個黑粒子,在這夏天的夜晚吃上兩片,肯定身心舒爽。她把西瓜送到女兒身邊,女兒專注地玩著手裏的東西,不理會。她笑了笑,又給兒子送過去:“吃不吃?”兒子不耐煩,回了句:“不吃不吃,吃膩了。”

女人又笑了笑,把西瓜放到我邊上,說:“拿一塊吧。”她慷慨施舍的樣子,客套中有種冷冰冰的距離感,但不管怎樣,我還是感動了。

我趕緊拿起一片吃起來,可能是吃得太急,嘴裏掉了一塊西瓜到沙發上。心想這下尷尬了,大家看到會不會嫌棄我。我就是來借個東西,還進來吃人家水果,還把人家沙發弄臟了。這沙發應該很貴吧,只有電視裏才有的。我肯定是賠不起的,父親母親知道了得打死我,我再也不能跑出來看電視,也吃不了這種西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