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樂章 深沉的廣板 未完成(第3/6頁)

“你怕自己後悔,對不對?”田馨一陣見血,“你不愛馮蕭,至少不夠愛,對不對?當初你和章同學在一起的時候,每一天都恨不得要天荒地老吧。”

“那時候太天真了。”

“對,你也知道,那些都是天真的想法,現在開始,現實一些了。”田馨有些不屑,“現在的章同學很不得我心,如果他來搶親,我倒是可以站在他的立場上。但現在你回國那麽久他都沒把握機會,你又何必為了他,影響和馮蕭的感情呢?”

“他有女朋友了。”

“我暈,那就更不能要了!你早告訴我這個,我就不說什麽蛋糕面條的來刺激你了。”田馨憤憤,“你,記住,給我爭氣點。”

何洛找出當年出國前章遠給她的那封信,折痕處已經起了毛茬,墨黑的背景上,Q版小章魚打著牌子,眉眼擠在一起,滑稽得有些寂寥。

“相信你,如同相信我自己。”

何洛幾次想要扔在垃圾桶裏,終究狠不下心來。

舒歌走過來,拍她的肩膀,何洛手一顫,幾頁紙跌在桌上,被風吹得嘩嘩響。

“嚇死我了!”

“你想什麽想得這麽入神?”舒歌伸手遞來一盒龜苓膏,“坐飛機上火吧?來,祛熱養顏。”她探頭看見桌上的信紙,“這是誰畫的?真可愛。”

“嗯……老朋友。”

“男的?”

“嗯?”

“筆跡很有力啊,一看就是男生,相信你,如同相信我自己。嘖嘖,很曖昧喲,我要告訴馮蕭去!”

“他知道的。章遠,是我原來的男朋友。”

“嗬,在一起住了兩年,我都沒有聽你說起他來。”

“我當自己早就忘記這個人了,現在頂多是普通朋友。”

“是不是終於發現,人的心,是無法命令的?”舒歌拾起信紙,“否則也不會翻得這麽舊。”

“我很久不看了,這次回國又見面,有點感慨而已。”何洛盡量讓自己的聲音平靜。

“就是就是,感慨一下也就過去了。”舒歌說,“馮蕭還是很想你的,你不在的時候,他來推走了你的自行車,說是好好維護保養一下。但有兩次我在圖書館門前看到他,他都是騎著你的車子。我還笑他有車不開,睹物思人。他八成是被我說中了,耳朵都要紅了,嘻嘻,你想像不出吧,那麽一個豪爽的人,耳朵變紅是什麽樣子。還有,他也真逗,把所有的盆花都養得那麽沒精神,倒是裏面的雜草長得發瘋。我看不慣,就讓他都拿回來了。”

何洛笑了笑,客廳的窗台上擺了一排大大小小的花盆,有一紫一粉兩棵風信子、一株百合和一盆吊蘭。都不是難養的花,但馮蕭不大清楚光照、溫度和水分的配合,幾株花看上去都有些瘦弱,夾雜其中的雜草反而茁壯生長,蔥蔥蘢蘢。

“短短幾天,就長草了,生命力真旺盛,野火燒不盡啊。”舒歌叫著。

何洛點頭:“除非連根拔掉。”

“這麽綠,有些可惜呢。草就比花命賤麽?”

“它們也都很好,只是長到了不屬於它們的地方。”何洛的手指繞上細長的草莖,轉了幾圈,用力拽住來,柔韌的葉子頗不甘心,在她指頭上勒出紫紅的痕跡來。她有些懨懨,對於感情,寧願選擇避而不談。馮蕭疲倦的笑容讓她心存歉疚,總覺得自己不肯全情投入,又或是隨著年齡增長,感情的表達就是從熱烈變為平實。無論如何,她都無法開口,說“讓我冷靜一段時間”。

然而心裏的荒煙蔓草,在冰雪覆蓋的年頭裏沉默蟄伏,此刻蠢蠢欲動,春風吹又生。或許田馨說得對,要爭氣點啊。“還有馮蕭。”她想,要對他好些,再好些,否則,怎樣都不公平。

夏天何洛拿到碩士學位,馮蕭的實驗項目也如期收工。一天看《 國家地理 》雜志的時候,馮蕭忽然擡頭,說:“不如我們出去旅行吧,我怕去實習之後,就沒有這樣的假期了。”

何天緯來參加堂姐的學位授予儀式,聽說兩個人決定去黃石公園,興奮地說:“那是個好地方,幾年前我們全家就去過,去年高中畢業的時候我和Angela也想去,但是老爸不同意,說我們幾個小孩子開長途太危險。要不是今年我去中國,肯定和你們搭伴。”

“搭伴?拜托,人家甜甜蜜蜜一起去玩,你跟著湊什麽熱鬧?”舒歌白他一眼,“你還是去找Angela比較好。”

“I am over her.”天緯聳肩。

“真是短命的puppy love。是不是去了一次中國,發現地大物博,美女眾多?”

天緯嘻嘻一笑,不在乎舒歌的調侃,轉身又囑咐何洛二人:“黃石那邊熊很多,不要看它們呆頭呆腦一副老實像,跑起來很快的,如果露營,一定要把吃的藏好,否則會被熊偷襲喲。”

“沒關系,”馮蕭大笑,“我只要比何洛跑得快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