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rpter7 我的愛

以為只要簡單地生活 就能平息了脈搏

卻忘了在逃什麽

我的愛明明還在 轉身了才明白

該把幸福找回來 而不是各自緬懷

——孫燕姿·《我的愛》

這一日的記憶,和球場鐵絲網上的爬山虎一樣,枝繁葉茂,覆蓋了每一處可能到達的空白。

去醫院的路上,章遠問項北要了何洛的電話號碼,約她一起吃飯:“上次你不是說很想吃川菜?明天或者後天去吃水煮魚,如何?或者湘菜也不錯,我知道一家店,湖南來的同事都說那裏的剁椒魚頭和芷江鴨很正宗。”

“恐怕不行,我約了人。”

“人多也好,一起來,熱鬧一些。”

“我周末要去馮蕭家。”何洛果斷地拒絕。

馮蕭不是愛張揚的人,何洛起初只知道他父親是教授,母親是醫生,寒假去他家裏,才發現他祖父在上世紀50年代初期歸國,是研究天體物理的泰鬥,滿門書香,家學淵源。馮蕭父母年初在京郊懷柔購置了一進五間的青磚房,前院栽花,後院種菜,聽說何洛回國,一定要她周末過去小住。

車過雁棲環島,轉入綠樹成蔭的盤山路,不遠處水聲潺潺,馮母說:“這條小溪就是從咱家門前流過來的呢。”下了車,又拉著何洛繞了一圈,看高低錯落的海棠玉蘭,還有正在吐蕊的白色沙果花,“都是從苗圃買的,你喜歡什麽樹,改天我們去選兩棵。”

鄰家雞鳴狗叫,花香馥郁如醇酒,甬道盡頭是葡萄藤,架下還種著蔥,頭上開成白色圓球。被褥是新棉花,又剛剛在太陽下曬過,柔軟厚實,何洛本來說小憩片刻就去幫廚,結果一躺下就睡到天色將晚。她十分不好意思,連連道歉。馮母笑:“小孩子都一樣,馮蕭也是,同學都說他像個大哥,其實回到家裏特別賴床。而且他從不來幫廚。”

“他說,您總說他幫倒忙。”何洛挽起袖子,先調好沙鍋丸子的肉餡兒,又切了土豆絲,笑道,“我爸也最愛吃醋溜土豆絲和菠菜豆腐丸子湯,我媽說菠菜豆腐一起吃了得結石,他才不在乎,說都是報紙謠傳。”

“就是,這些男同胞都貪吃,別說謠傳,就是真知道有毒,也要拼死吃河豚。”馮母看著何洛,說不出地喜愛,“在外面鍛煉兩年真是不錯,現在的小女孩,難得有你這麽好的刀工,估計做個家常菜更不在話下,馮蕭真是有福氣。”

何洛笑:“馮蕭也很勤快,每次吃完飯都搶著洗碗。”

“這是應該的。大家讀書都辛苦,也不能都指著你做家務。”

馮母買了小河蝦和柴雞蛋,又要指揮丈夫去菜館點一條虹鱒魚。何洛連連說太多了吃不完,馮母愛憐地理順她披在肩頭的發:“不多不多,看到你,我就好像看到馮蕭了。小女孩兒多乖,以後常來,這裏就是自己家,知道麽?”

慈愛得如同自己的母親,手掌輕柔,拂去何洛心頭的疲憊,這兩日糾結不安的思緒漸漸舒展開來。

馮母又說:“我本來最不放心的,就是兒子離家那麽遠;但現在覺得自己又多了個女兒,想起你在他身邊,就覺得很踏實。”

何洛不禁想起馮蕭種種體貼關愛,曾有些蔓生的雜草在探頭,現在心中溫暖舒暢,它們便偃旗息鼓。

章遠嘗試著打了兩次電話,但何洛的小靈通都是關機狀態。Apple探頭:“老大,你讓我排版的材料都搞定了,但有些內容我不大懂,什麽叫技術外參股權?和技術轉讓有什麽關系?”

“都是和高校談合作的內容,我桌子上有些材料,你看看。”

“你去哪兒?不是把周末的事情都推了,還抓人家來加班,怎麽這麽早就撤退?”

“聯絡感情。”

“又是飯局?真腐敗!”

章遠笑著搖頭:“沒辦法的事情。我巴不得每天吃青菜豆腐。”

“對,上次你要我買的胃藥……”Apple追到電梯口。

“先放一邊,疼了再說。”

“放一邊,等疼了就要穿孔了。”Apple嘟囔著回到辦公室,空蕩蕩的,只剩她一個,真是多嘴啊,打電話問章遠要不要下午一同去看項北,他說看情況,但如果你上午有時間就來把周五剩下的材料整理完。

最近老大有些工作狂趨勢,自己還撞在槍口上,真是命苦。她想著,拿著藥盒走到章遠辦公室,拉開抽屜扔進去。正要轉身走開,忍不住又退回來。

雖然透窺別人的隱私是很不好的,但是好奇心能殺死一只貓,蘋果更曾經誘發牛頓的無窮想像力,她就是一只小果果,滿足一下自己的八卦天性,也不算傷天害理吧?上次幫老大拿茶葉,就看到了抽屜裏的照片,只不過倉促間,沒有仔細研究。

回想那天遇見的女生。有些像,到底是不是?

Apple踮著腳繞到辦公桌前,再次回想,確認整座大樓裏,只有大廳和走廊安裝了防盜攝像頭。還是不放心,又跑出去將大門反鎖,還拽了兩把椅子擋在過道,就算老大突然返回,乒乓亂響,也給她足夠的時間銷贓滅跡。這才把心安穩地放在肚子裏,拍拍手樂呵呵地回到章遠辦公室,大大咧咧坐在黑色高背轉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