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篇(第4/4頁)

忽然,他轉身走了,咚咚咚一直走到黑板前,奮力擦起來,老師走了進來,不滿意地看著他,他擦幾下便停下來,用仇恨的目光望向我,為了表示男子氣概,他擦完後把黑板擦啪地往講台桌上一扔,又看了我一眼,最後才回到自己的位於上,坐下之後,再瞪我一眼,好像在說:你等著。

我知道,此人像一切外地學生一樣,不僅裝腔作勢,而且欺軟怕硬,特能詐唬,為了檢驗一下他是不是想我對怎麽樣,一下課我就湊到他的桌邊,低下身去問他:"你擦黑板時老看我是什麽意思?"

他擡起頭,看到我正緊緊盯著他,臉上的表情由驚奇轉成嚴肅,又由嚴肅轉成尷尬,由尷尬轉成憤怒,鼻翼劇烈地翁動著,雙手不由自主地握成了拳頭,他從椅子上站起來,一把拉住我,在眾目睽睽之下走出教室,邊走邊說:"周文,咱們到外面說去。"

我一把打掉了他拉住我的手,我們倆一齊往外走,後面跟著幾個推測可能會出事的同學,我們下了樓,穿過操場,來到沒什麽人的小花園,我站住腳,一回頭,叫我驚奇的事情出現了,此人竟用一張笑臉對著我!

我們中間隔著大約有三四米遠,我一步步走近他,他向後退,一邊強裝笑容一邊對我說:"有話好說,有話好說……"

我掃了一眼四周,見沒什麽人,不知為什麽,怒從心頭起,我突然走近他,到了跟前,掄圓了胳膊給了他一個大嘴巴,又照他肚子上踢了一腳。

他捂著肚子蹲在地上,竟放聲大哭,剛才在課堂上的狂勁兒一掃而空,代之以一副可憐相,我厭惡地走開了。

從此以後,劉軍每見到我就像我正在打他一樣,神情極不自然,並且總是千篇一律地垂下眼皮,然後匆匆離去,有時我因為什麽事和他面對面走,在我徑直向他走去的時候,本以為會彼此擦肩而過,不料此人忽然斜刺裏穿出,慌慌張張的身影眨眼問便不知去向。讓我高興的是,他再也沒敢記過我遲到或曠課,我知道他背地裏恨我恨得咬牙切齒,與此同時,他有時沖我會心一笑時竟是非常自然,不知為什麽?

這個人我到畢業時也沒再跟他說過一句話。

有些人就是這麽叫我討厭,討厭的結果是我遠離他們,去和我不太討厭的人混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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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學校園生活中,有一種致命的死氣沉沉是每個身在其中的人很難擺脫的,它表現在兩個方面——一方面是上課時的死氣沉沉,一方面是下課後的死氣沉沉,首先,你得無精打采地到課堂上混過白天的時間,一邊混一邊想著下課後該幹些什麽。其次,你下課後發覺其實無事可做,於是又得無精打采地混過更為無聊的夜晚時間,想著更為可怕的上課。這樣,一天天你就學會了忍耐。

連阿萊這樣的姑娘都覺得學校沒勁,她寧可跑到我那裏去成大聽歌看電視。至於求知,一般能上到大學的人對那種智力遊戲的普遍態度是——願者上鉤。

阿菜和我是絕不上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