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如果能痛飲三杯,醉生夢死(第2/3頁)

我沉默不語,她又湊近我的臉,將胳膊搭在我的肩上,狀若親熱地說:“對了,我得提醒你一聲,我爸爸可是很想把那個保送名額給我的,畢竟這幾次我考得都不錯,就算他把那個名額給我也是無可厚非的。”

我仍是眯著眼睛微笑,直到夏櫻檸消失在我的視野裏,我才感覺到疼,緊緊握成拳的右手掌心裏,有四枚紅色的月牙印,那是指甲摳出的傷痕。

那一刻我不恨夏櫻檸,真的,我恨我自己,懦弱的、虛偽的、為了走捷徑而傷害自己愛人的自己。

三天後,布告欄裏終於貼了新的公告,粉紅的底,黑色的宋體字,三個保送名額,我望著“顧昭昭”三個字看了很久很久。

校園裏的香樟樹開始大批大批地掉葉子,像得了脫發症的少女,風吹過的時候樹葉就簌簌地掉,就像那些關於我的流言一樣紛紛揚揚。

“你知道嗎?顧昭昭居然和駱軼航分手了。”

“不是吧?當初不是她死皮賴臉地倒追駱軼航的嘛,怎麽會分了呢?”

“真的!我在七班的朋友說他們現在跟仇人一樣,見面都不說話的。”

“對對,我也聽說了,好像是顧昭昭提的分手,明明是她對不起駱軼航在先。”

“啊,有八卦?她怎麽對不起駱軼航了?”

“你不知道嗎?顧昭昭的爸媽不是死光了嗎?本來她連學費都可能付不起,後來她豁出去了……據說現在有個大哥罩著她……”

“看不出來啊,顧昭昭是這麽有手段有心機的人。”

“你也太天真了吧……”

……我真的不想聽到這些與我有關的八卦,可是不知怎麽回事,總有那麽巧合、那麽恰好、那麽恰如其分的聲音鉆進我的耳裏,讓我知道,那些窸窸窣窣的耳語所討論的主角是我,那些指指點點的對象是我,那流言飛語裏不堪的女主角,是我。

有一天中午,葉琳姍很惱火地沖進教室,像個女金剛一樣充滿暴力氣息,張凱歌不怕死地問:“你今天吃了火藥了啊?好像快爆炸的樣子。”

葉琳姍瞪了張凱歌一眼,她坐立難安地磨蹭了一會兒,終於站在我面前說:“你就任她們胡說八道嗎?那些人說得實在太難聽了,簡直太賤了!”

我合上書本,看著葉琳姍問:“你相信她們說的嗎?”“當然不信!”我若無其事地說:“這就夠了啊。明白我的人自然知道那不是真的,不明白我的人我解釋了也沒用,難道扇她們耳光讓她們閉嘴嗎?她們肯定會在背後說得更難聽吧?”

葉琳姍還想說什麽,我拉住她,說:“走吧,別為這些奇怪的人不開心了,我們出去走走吧。”

我和葉琳姍邊走邊聊,頭頂的風吹過樹梢發出沙沙的聲音,初夏的陽光美好得像一首詩。駱軼航與我冷戰了一個月之後,第一次主動攔住我的路,問:“我們可以聊聊嗎?”

他的臉上有搖動的細碎光斑,微皺的濃眉,冷淡又困惑的深眸,充滿男性氣質的高挺的鼻梁和刀削般的下巴弧線,纖長濃密的睫毛像蝴蝶的翅膀,又似落滿了柔軟的哀傷。

葉琳姍捏了一下我的手,然後說:“我有事先回教室了,你們慢慢聊。”她看了我一眼,然後掉頭回教室。

這個傻姑娘,她以為我和駱軼航只是因為誤會而賭氣,好好兒聊一聊解開誤會就能雨過天晴、和好如初。

我跟著駱軼航走向教學樓後的小花園,因為是午休時間,那裏稍顯偏僻。一路上都安靜極了,燦爛的陽光劈頭蓋臉地落在我們裸露的皮膚上,我似乎能聽到死皮被曬得翹起時,發出的輕微的啪啪聲。麻雀在枝頭跳躍,蜜蜂圍著一朵碩大的月季花嗡嗡地飛著,我們的腳踩在草葉上,發出窸窣的聲音。

駱軼航在花壇邊站定,轉身面向我。白色校衫和黑色的布褲子,最普通的衣著,穿在他的身上卻自有一種寧靜貴氣的氣質,挺拔、俊朗。他的右手旁剛好是一朵開得正艷的芍藥花,畫面美得像一幅畫。

他望著我,我亦望著他,也許只是幾秒鐘,也許是幾分鐘,但從我心裏流淌過的時間,漫長得如同一個世紀,而我希望是一百個世紀那麽長。我真的很久很久沒有好好兒地看一看駱軼航了,以前我們好的時候我還覺得對視是一件尷尬的事情,可是失去了以後我才知道,原來能坦坦蕩蕩地直視愛人的眼睛、眉毛、鼻子,是那麽奢侈。

“你沒有什麽要和我說的嗎?”他終於開口,聲音低啞而疲憊。

我笑了一下,反問道:“你希望我說什麽?”

他眉間的褶皺又深了幾許,深得我很想踮起腳去撫平它。

“顧昭昭,”駱亦航似乎是強按著怒氣,一字一頓地說,“我不知道你到底是怎麽回事,我也不知道那些莫名其妙的流言是怎麽回事,嚴格來說你和我已經半點關系也沒有了。可是我就是他媽的賤,我就是他媽的聽不得別人說你不好,我就是他媽的想知道你現在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