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15(第4/6頁)

他皺著眉,撓了撓頭,但是最後一個細節讓他豁然開朗。“那個,”他說,“對,我想起來了。那個幫她做事的女孩,就是你的好友,對吧?”

我說是的,又補充說:“那個慈善機構呢?你還記得名字嗎,還有他們的辦公室在哪裏?”

“辦公室在哪裏,讓我想想……我確實去過一次,但是不太確定還能不能記住具體地址了。我記得那個地方,在伊斯靈頓的安吉爾附近。”

“是在薩姆·柯林斯附近?”

“過了薩姆·柯林斯,在北街。還不到郵局那裏。左手邊有一條小道,在酒吧和裁縫店之間……”

他就想起來這麽多,不過已經夠了。我向他道謝,他笑了笑。“多麽可愛的黑眼圈啊,”他又說了一遍,不過這次是對他女兒說的,“就像歌裏唱的,是不是,貝蒂?”

我覺得自己的腳簡直像已經走了一個月。我懷疑我的靴子已經磨破到露出襪子,似乎已經露出了腳趾、腳跟和腳踝。但是我沒有停下來看看是否如此。風吹得更猛了,盡管才下午兩點,天空已經變成了鉛灰色。我不確定那個慈善機構幾點關門,不知道要走多久才能到,也不知道我到了以後弗洛倫絲會不會在那裏。於是我快步走到本頓維爾希爾,我的腳都快像布丁一樣稀軟了。我想著如果找到她我要怎麽向她開口。這真是很難。畢竟我和她不熟,更糟糕的是,我不得不想起,我曾經約過她,卻又讓她失望了。她究竟能不能想起我呢?在灰暗的格林街,我肯定她會想起來的。但是我邁出灼痛的腳每走一步,就越不確定了。

我沒用太久就找到了那個辦公室。那個男人的記性不錯,北街自他上一次去過後似乎沒怎麽變,酒吧和裁縫店都和他描述的一樣,在街的左手邊,剛過音樂廳。它們之間有三四個門,通向房間還有上面的辦公室,其中一個門上釘著一個搪瓷的小門牌,上面寫著:龐瑟比慈善房屋,經營人:J.A.D.德比小姐。我清楚地記得那位演奏曼陀林的女士就叫這個名字。在門牌下有一張手寫的字條,被雨水淋得褪了色,上面有個箭頭,指向門邊的一個拉鈴。“請拉門鈴並進入”,上面寫著。於是,我有些瑟縮地拉門鈴進去了。

門廊狹長而陰郁,通向一扇窗戶,面朝著磚墻和滲水的排水管。除了沿著裸露的階梯往上走,沒有別的通道。扶手非常黏,但我抓住它往上爬。我爬了不到三四個階梯,樓上的一扇門就打開了,門縫裏探出一個腦袋,一個好聽的女聲說:“樓下的人你好!樓梯很陡,不過值得上來!你需要燈光嗎?”

我說不用,然後快速爬上去。走到頂樓,我有點喘不過氣了。我被這位女士領到一個小小的房間,裏面有一張辦公桌,一個櫃子,還有幾把不配套的椅子。當她請我坐下,我便坐下,她自己坐在辦公桌的一角,雙手交疊在胸前。隔壁房間裏傳來一陣打字機的聲音。

“嗯,”她說,“我們能為你做些什麽?我說,你的眼睛是怎麽了!”我像男人一樣摘了帽子,她端詳著我的臉頰,又更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我受傷的額頭,我十分笨拙地擺弄著帽子上的絲帶。她說,“你預約了嗎?”我說我不是來找房子的,我來找一個女孩。

“一個女孩?”

“應該說是個女人。她叫弗洛倫絲,在這兒做慈善工作。”

她皺了皺眉頭。“弗洛倫絲,”她說,“你確定?這裏只有德比小姐,我,還有另一位女士。”“德比小姐,”我語速很快地說,“認識我要找的人。她肯定在這裏工作過,因為我上次見到她的時候,她說……”

“她說什麽?”這位女士更加謹慎地問——因為我突然又不說了,我的手從腫脹的臉頰上滑落下來。我在心裏絕望、痛苦而生氣地咒罵著。

“她說她就要離職了,”我說,“搬去別的地方。我真是個傻瓜,現在才想起來!也就是說,弗洛倫絲有一年半都不在這裏上班了!”

這位女士點了點頭。“啊,你看嘛,那是我來之前了。不過,就像你說的,德比小姐一定記得她。”至少這點是可以肯定的。我擡起頭說:“那麽,我可以見她嗎?”

“可以,但今天不行。明天也不行。恐怕她周五之前都不在這裏。”

“周五!”那真是糟透了,“但是我今天必須見到弗洛倫絲。必須見到她!你們肯定有個名單,或者手冊,寫了她去哪兒了。肯定有人知道!”

這位女士似乎很驚訝。“嗯,”她慢慢地說,“可能我們有吧,但是我們不能把這種信息給陌生人,你能理解吧。”她想了想說,“你能給她寫一封信嗎,讓我們轉交給她……”我搖了搖頭,感覺眼睛開始疼了。她一定是看到了,並且誤會了,於是非常溫柔地說,“啊,可能你不太會寫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