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5/13頁)

進入3月後,梨花開始物色東京都內的出租公寓。新宿的房產中介帶著她,看了澀谷、下北澤、中野和初台幾處的房子。最初梨花的預算是10萬日元上下,但僅僅看了三四處房子後,就把預算提高了一倍。10萬日元能租到的房子,對梨花來說和學生宿舍別無二致。

結果,梨花在4月初簽下了位於二子玉川的公寓,房租28萬日元。梨花沒告訴光太,等自己買了家具、家電,定制了窗簾,買齊了廚房用品,把房間收拾得即刻就能入住後,才終於把光太帶去了。

光太踏進屋內的表情,讓梨花想起他第一次走進蜜月套房的時候。就這樣,梨花切身感受到,嶄新的現實又一次開啟了。比過去更令人心滿意足的現實。

“這裏,你可以隨便住。”梨花把鑰匙遞給光太時說道,“因為種種緣故,所以必須用我丈夫的名義租這間房子。”梨花仿佛在暗示,這房子是自己的富豪丈夫用來避稅的一種對策,“但是他絕對不會來這裏,所以你隨便住。這樣我們以後周末就可以在這裏見面了。一定比在酒店裏更舒適自在。”

“不用,我自己有住的地方,不會住在這裏的。”光太露出了如同見到不可思議的事物般的表情,四下環顧著房間,“但是,比起訂酒店在這裏見面更省錢啊。”梨花仿佛給自己的所作所為找借口似的自言自語解釋道。

那天梨花立刻帶光太去超市買了東西,把視線所及的物品一一放進購物車。葡萄酒、啤酒、蘇打水、長條面包、牛排、大塊豬肉、盒裝生魚片、蔬菜、水果、大米、零食再加上蛋糕卷。回去的路上兩個人雙手都拎著紙袋。

“買太多了吧。”光太愕然笑道。

“那是因為我們今天要開派對慶祝,所以沒關系嘛。”梨花也笑了,“不過確實太沉了。”

“我幫你拿一袋吧?”

“不行啊,你兩手都拎滿了。”梨花說道,又脫口而出,“有車就好了啊。”而說出來後,這再一次變成了預計付諸實踐的事,“你有駕照嗎?”

“當司機啊?”光太笑了。

離開沿河道路,在朝公寓走去的途中,他們卸下重荷,在自動售貨機買了果汁,小憩了一會兒。河面在陽光的照耀下閃著白色和銀色的光。和光太走在同一條回家路上,中途喝罐果汁,僅僅因為這樣的小事,梨花就喜笑顏開。光太也跟著她笑了。梨花發覺,兩個人顯然都對將要嶄新開始的什麽感到亢奮。她一想到不是獨自一人,而是兩個人一起分享那亢奮的情緒,便感覺連指尖都充滿了快樂。

因為在二子玉川租了公寓,梨花同光太的見面不再只限於周末。光太曾說自己有住處不會住在這裏,不過,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居住環境太過舒適,外加不需要付房租,出梅時他住進了梨花租的公寓,開著梨花買給他的車。一切都自然而然。

即便是工作日,只要梨花打個電話,光太就會開著梨花買給他的車來接。兩個人直接去市中心吃飯,在公寓裏一起入眠,早晨梨花再打車回自己家。脫下吉爾·桑達的衣服、芬迪的鞋子,摘下鉆石耳環和戒指,穿上沒有牌子的裙子和襯衫去上班。一股前所未有的疲勞在她身體裏日復一日地堆積著,而為了擺脫疲勞,梨花購物、做美容。實際上,當她狂熱地購物時,疲勞確實會消失得無影無蹤。躺在美容沙龍的床上時,比起自己家的被窩,比起二子玉川的公寓,她都睡得更深、更沉。

正文偶爾會聯系自己,幾次裏就有一次是拜托她買東西。比如指定品牌的洗衣皂、食品,或者指定品牌的領帶、高爾夫球具套裝等。梨花每次都準確地買回來再給正文寄去。她願意這麽做,一方面是因為自己和光太如此肆無忌憚地交往而產生了某種罪惡感,不過比起這點,某種自鳴得意的心情更為強烈。曾經,僅僅因為請他吃了頓飯,就被他嘲諷說你得意什麽,又不是在做多了不起的工作,可是他最近回國的幾天,已經徹底習慣了梨花付賬,現在覺得一切都理所當然,這讓梨花感到痛快。與其說自鳴得意,不如說那是種近似於報仇雪恥的心情。不過,究竟是對什麽報仇雪恥,梨花不願深究,也不願付諸語言,她僅僅品味著一種愉悅痛快的心情。

梨花漸漸開始覺得,要是沒有每個月扣繳的房貸,就可以不用再花客戶的錢了。梨花想,房貸還要還十八年,要不要瞞著正文私下裏全部繳清?然後把原本用來還貸的錢,用以支付信用卡的費用,或者存入還款用的假名賬戶。於是,梨花真的這麽做了。自己從客戶那裏總計“借了”多少錢,每個月10萬日元左右的貸款攢起來,什麽時候能趕上借款總額,梨花已經搞不清楚,也不想搞清楚了。因為梨花一邊想著有朝一日把借款一筆還清,一邊一直在往假名賬戶裏小額地存著錢,這麽做就是為了留在現實裏。盡管沒有意識到這一層深意,但因為梨花沒有舍棄還款的願望,她好不容易才能把現實握在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