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4/13頁)

“啊?要我現在拿來嗎?”智惠子嫌麻煩地說道。

“丟失的話補辦要花手續費的,建議您時常確認一下。”

“哦,定期,定期……稍等一下啊。”智惠子起身。梨花知道智惠子把銀行相關的文件都收在廚房的櫃子裏。怎麽辦?井上要是看到那些存單,一眼就能知道是偽造的。怎麽辦?怎麽辦?梨花試圖找出對策,但是腦海中如同雲遮霧繞般一片空白,怎麽辦?腦海裏唯一浮現的,只有這一句話。

“不好意思,田邊女士,”井上欠身叫住打開拉門的智惠子,“抱歉,能借用一下洗手間嗎?”

“啊,廁所在這邊。走廊有點暗,你小心點。”

井上笑容尷尬地回頭看了看梨花,跟在智惠子後面出了房間。在客戶家借用廁所,是不妥的行為,但井上怕是因為主人一直在勸酒,喝多了忍不住了吧。梨花條件反射地站起身。

“田邊女士,就由我來確認吧,能把所有文件都給我嗎?”

智惠子目送井上去廁所回來後,梨花同她一起進了雜亂的廚房。

梨花接過智惠子取出的黑色皮革的薄文件袋,回到房間。她打開拉鏈的手在顫抖。一打開,好幾張依然裝在信封裏的存單,就夾在存折以及其他文件中間。

“梨花小姐,你是不是更喜歡喝茶,而不是喝啤酒?”從廚房傳來智惠子的聲音。

“嗯,如果能給我一杯茶的話就太感謝了。”梨花喊道,同時迅速確認著信封。自己偽造的存單一目了然。梨花幾乎想都沒想就把它們抽出來揉成一團,塞進了身邊的包裏。此時梨花聽到廁所門打開的聲音。應該還有一張。在哪裏?混在哪兒了?梨花顫抖著手確認著每一張存單。她聽到井上說著“真是非常抱歉”,還有走廊的地板發出的吱呀吱呀的聲音。找到了!梨花差點喊了出來,忙抽出來在手心裏揉成一團,迅速塞進包裏。幾乎就在那一刻,井上回到了房間。

“真要命,喝多了啊。”井上不好意思地說著,在梨花身邊坐下,“啊,你都幫我確認完了?”

“嗯,確實都在。因為我平時也會定期確認。”

“啊,是嗎?給我看看。”

井上從梨花手裏接過文件袋,簡單過目後合上了,然後對梨花低聲道:“這樣再待下去,還會被灌酒,咱們告辭吧。”

“田邊女士,茶不用麻煩了。我們已經喝了很多了。”梨花朝廚房揚起聲音說道。

“啊?是嗎?”智惠子的聲音似乎透著遺憾。

智惠子目送井上和梨花出了大門。

“我的臉不紅吧?”當他們朝車站走去時,井上問道。

“田邊女士的兒子在國外,很少回國。她關系要好的朋友,好像在前年去世了,所以,她說很少有人陪她聊天。她自己也說,像領退休金這事,其實為了活動活動筋骨,自己親自跑一趟銀行更好,可總是不自覺地就讓人給送過來了。”膝蓋還在顫抖。梨花為了掩飾說個不停。

“但是,你每次都這樣聽她說嗎?”

“是的,不過,她並不是每次都請喝啤酒的。”梨花說道。

“哎呀,真是要命啊。喝得太多了。”井上仰望著天空笑了。

那周的最後一天,井上說:“從今天起還是麻煩你自己去。我突然來了個有點緊急的工作,等忙到告一段落了,再和你一起去拜訪。”

“知道了,謝謝您。”

梨花不明白自己是對什麽道謝,但還是一邊這麽說著,一邊低頭行了禮。今天下午要去拜訪另一位持有偽造存單的客戶。梨花心中大石落地,幾乎快要癱坐在那兒了。她正在準備拜訪客戶所需的文件,手依然在顫抖。光太。這個名字如同泡泡般在心中浮現。光太、光太。

“那我走了。”

“讓你提這麽多東西真是抱歉啊,拜托了。”井上對雙手拎著新年賀禮的梨花說道。梨花點了下頭就出了大樓,繞到後門。一位同樣外出拜訪客戶的女同事招呼說:“你現在出去嗎?我們一起去車站吧。”

兩人並排走著,那位也做全日工的女同事一直在說中午的外賣便當。說價格,說裏面油炸食品太多,說猶豫是自己做便當帶飯呢還是怎麽辦,梨花隨聲附和著,但一句話也沒聽進去。光太、光太。梨花一直在心裏呼喊著。光太。已經不要緊了。我們還能在一起。光太、光太。我想快點見到你。因為沒被井上發現,梨花獲得了一種扭曲的自信。她下意識地產生了一種錯覺,似乎自己的行為獲得了認可。為還信用卡,梨花調整著“借款”的金額,50萬、70萬,漸漸地漲到了100萬、200萬。連她自己都記不清,用那些錢買了什麽,花在了哪裏,但無論她手裏有多少錢,都會花得一幹二凈。

每到周末,梨花都同光太在酒店的蜜月套房度過,然而沒多久梨花卻不再滿足了。當曾經的非日常徹底變成日常後,往昔所擁有的日常生活,卻反而成了非日常。比如,比起在蜜月套房裏開香檳,梨花更迫切地向往為光太做頓飯。想在休息日慢火煨著大塊牛肉,用準確的量杯烤蛋糕。可是,要叫光太去位於長津田的家,又實在躊躇。又不能讓鄰居看見每到周末就有個年輕男子出入。梨花想著自己需要個地方。對梨花來說,想到的,就是必須付諸實踐的。什麽事若是想到了卻沒有變成現實,她就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