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這花兒長得比之前好了,封戎每日以靈力澆灌,得了這些靈力,它更是迎風招展,開的極好。近日裏他的注意基本都在這花兒上,見了花兒,好像就能見到她。

也不知就這麽看了多久,他回身,掃到桌上方才送來的皮卷,頓了一頓,本已掠過了桌子,又返回去,拾起那皮卷看。

攏共十幾行字,寫的清清楚楚,仙職名號,無一不在列。

赫褚與抱素之事已不是一日兩日,早就聽聞他愛上一個仙,愛歸愛,倒沒有愛到忘記原則與底線,終歸還是領兵打上了天界。

然這一顆心終究是狠不下來,若是果真狠下來,天帝早已是囊中之物,如今竟然選擇擄來幾個神仙與天界談條件。分明是有更簡單的辦法,終是不肯徹底寒了她的心,這一回已是做出了巨大的退讓。

許是百年前,又許是幾十年前,猶記得那一日赫褚去山中找他喝酒,那日他尤為高興,面上笑意始終不曾下去,雙眸亮若星辰。

封戎沒有問他高興的原因,只是默默陪著他喝,喝夠了,二人便坐在山頭上看漫天的星辰。

夜風掃過,酒氣熏然,他說他愛上了一個人。

彼時他是如何回應的?

他當時不屑輕笑,只當聽了件趣事,並不放在眼中。天生地養的龍,生來主宰萬物,這已是天賜的無上榮耀,如何還能得到那世人口中可叫人生,也可叫人死的愛?

封戎不信,他生來性情寡淡,不愛任何一個人。

直到後來他自己也愛上一個人,自己也嘗過了那情愛滋味,方知原來酸甜苦辣是這等味道,原來將一個人捧在心上是這樣的心情。

可以澤陂萬物,也可毀天滅地。

皮卷上的名字封戎並沒有一個一個看過去,掃一眼,倒是有幾個眼熟的仙,可也僅是眼熟,如今他沒有心思看這些。

放下那皮卷又不由自嘲一笑,看了又如何?他念了那麽久飲溪,他放在心尖上的名字,興許都不是她的真名。

*

飲溪在牢房之內住了兩日,看守的兩個魔將官職不大,話卻不少,成日裏守在外面不是吃酒便是閑聊,言行皆憨,好在並不是那等窮兇極惡之人,雖則她幾人是戰俘,卻並未苛待。

至於那只鵺,仿佛是與飲溪看對了眼緣,成日裏沒事就來這裏轉轉,默默望著她,偶爾吼一嗓子,因這只鵺,紅角與黑角此後看她的眼神就變了。

飲溪說不上是什麽感覺,好像從那日見到封戎的那一面起,思緒就被封印了起來,感受不到悲喜,理不出頭緒,時時刻刻都在想著當時是自己錯看了,轉過頭來又知曉並沒有錯看,那就是他。

她當真是很想他的,她只穿過一次婚服,還不曾給他看過,怎麽也忘不了那日飛上雲端的雀躍,流光溢彩鋪滿心底,連空氣都是甜的。

分明就要成婚了,分明就要修成正果了,飲溪就是不明白,為何偏巧是在這種時候發生了這些事?

凡人的姻緣由神仙定,那神仙的姻緣又由誰來定?莫非她從一開始就做錯了,莫非從一開始,他們二人就是不應當在一起的?

前些時日在天庭,閉目就是他的身影,沒有一刻停止過思念。思念過後便是恨,恨自己沒有能力將魔族擊退,恨自己不能立刻將事情解決,回凡間去尋他,然後這一回再不隱瞞。

仙生這麽長,看淡了紅塵紛擾,遠離了七情六欲,愛上一個人並不容易。

先前沒有遇到過這麽嚴重的事,嚴重到一個不慎便是滅族,她並非是不知曉的自己頭上頂著多少壓力,還是將所有事都默默攬在自己身上。

飲溪做了萬年上神,聽人喊了自己萬年初羲娘娘,旁人不說,可她心裏頭知曉,這地位並非是白來的。

是以這種艱難的時刻,她發覺自己格外思念兄長與他,只是任她想破腦袋也想不到,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原來就是他。

沒有人教過她如何去愛一個人,也沒有人告訴她愛要變成恨,她該怎麽辦。

……

這樣的日子到了第三日,牢獄裏來了一個人,身形壯碩高大,眼睛如銅鈴,鼻如山,手掌如蒲扇,面上便是一股煞氣。紅角與黑角稱他蒲將軍。

蒲將軍來的第一日,下令給所有被擄的神仙上了鎖。

紅角聽到這命令時愣了一下,訕笑道:“將軍,尊主並無此令,這些個神仙都受了傷,我魔族人並非是那等趁人之危的小人,若傷勢嚴重了,出了差錯許是不好與天庭做交換。”

那蒲將軍冷著臉:“仙族屠戮我魔族人無數,不過是幾個俘虜,養了這幾日已是仁至義盡,莫非還要好吃好喝供著不成?!”

“將軍,小人不是那個意思——”

“你膽敢違抗軍令?!”

紅角再沒說什麽了,沒過一會兒,擡了幾幅枷鎖進來,將飲溪等人一一鎖在了墻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