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惜玉死了,死因不明。

飲溪細細看了一遍,她體內雖有不少邪氣,脖頸青黑,指甲也青黑,卻並非似於邪氣入體而亡。

因為她體內,沒有哪怕一丁點魂魄的氣息。

就算是鬼差來過,拘走了此人魂魄,這具軀體也斷不該這般冰冷,她不像是離了魂,倒像是被什麽東西生生抽走了壽數、生氣及七魂六魄,直將她整個人都抽幹,於是從顴骨至手臂迅速下陷,幹癟了一般。

凡人與神不同。

天地之內神魔壽與天齊,而凡人的壽數卻不過轉瞬,一眼便能望到頭。飲溪於蔔算還算不錯,若她有心,可以輕易算到身邊這些凡人的壽命,包括封戎。

上午見這幾人時她們尚且好好的,若是生死簿上合該她們今日壽終,那飲溪當時便該看得出來。

這是**,而非天命。

她在殿內琢磨了半刻,寒香終於醒了。

只不過雙眼混沌不堪,先是呆呆望著頭頂,隨後便瘋了。一雙手使勁拽著頭發,一邊哭一邊叫,不斷往被子裏縮,那哭聲太過淒厲可怕,喊得門外老嬤嬤踮著腳匆忙進來,仔姜也因害怕抖個不停。

她面前是飲溪,卻不知在透過飲溪看什麽人。

飲溪點著她的額頭看了看,確然是瘋了,雖沒死,卻少了一魂,剩下的幾魄也殘缺不堪。

問不出什麽了。

她嘆了口氣,對嬤嬤道:“且放她出宮去尋家人吧,或早早備下後事,她四人都活不成了。”

嬤嬤沉默,沒說話了。

……

飲溪領著仔姜出了禦膳房的大門,胸口有些憋悶。

人生無常,凡人就是這般脆弱。

她覷了眼仔姜,忽的說了一句:“倘若我此後有機會見到閻王爺,定在他面前為你下輩子討個好命數。”

仔姜聽了卻面色發灰,何人能見到閻王?那不正是死人才行!方才才在禦膳房經歷過那等事,出來又聽飲溪要見閻王,不吉利,忒不吉利!

“姑娘往後莫要再說這種話!”好的不靈壞的靈,她可再經不起這等事了。

飲溪扁扁嘴,沒吭聲,預備再繞道去看看鉛華宮的情況。

誰知轉了個道,恰好便撞上兩人。

面前是兩個男人,其中一個身形稍高些,深青色衣裳外是玄色鬥篷,面容英俊,眼神卻陰鷙沉冷。另一個稍矮,蓄著短短的胡子,鷹鉤鼻,眉骨高凸眼窩深陷,沉著面。

右邊那位飲溪斷不會忘記,左邊這位飲溪也略有印象。

這是國師楚炎,還有那日與楚炎一道進鉛華宮的男人。

仔姜在宮中久了,識得諸位大臣,當即便福身請安:“奴婢見過楚大人。”

楚炎淺淺點頭,目光掃過飲溪,深深的看著,頓了一頓,擡手略一抱拳,很快放下。

而那穿鬥篷的男子本不耐煩蹙著眉,見到飲溪,卻忽然雙眸亮了亮。接著便放肆上下打量起來,那目光粘稠又帶著說不清的惡意,如毒蛇的信子,一下下舔在飲溪身上。

他死死盯著飲溪,眼中有幾乎盛不下的興趣,濃烈狂熱。

“這位是……?”他在問國師,眼睛卻沒有離開過一瞬。

飲溪不喜他看著自己的眼神,十分不喜,她又不是個會掩飾情緒的,便揚著腦袋脆生生開口:“我不認識你,也不喜你這樣看我,是以你無需知道我是誰。”

國師也收回了神,淡淡蹩眉:“這位是貴人,傅榆,不得無禮。”

聽飲溪這樣不客氣的說,那個叫傅榆的男子反而怪異的笑起來:“我有心與姑娘結交,姑娘為何這樣?”

飲溪晃了晃頭,已是不太高興了:“可是我無心與你結交,管好自己便罷,我為何這樣做幹卿何事?”

傅榆聽了,竟撫掌大笑起來,可他笑聲太過怪異,且笑的分外不合時宜,然後那眼神就更放肆了。

國師頻頻蹙眉,聲音高了些:“傅榆!”

委實是因著她此刻沒仙力使不得仙法,若不然飲溪當真想塞住他的嘴巴,叫他再也笑不出來。

她厭惡的皺眉,邁著大步子繞過兩人,決心不再與他們多費口舌。

正走了兩步,國師的聲音忽然從身後傳來:“姑娘留步!”

飲溪本就對他沒什麽好印象,從第一次見面,再到上一次鉛華宮一事,不過還是勉強耐著性子回頭看他。

國師眸光閃爍,仔細打量著飲溪的神情,道:“不知姑娘近日可去過鉛華宮?”

飲溪好歹活了三百歲,雖不知道他意圖,可也知曉不能什麽都說。

“這皇宮,哪一處是我不曾去過的?你問這個做什麽?”

皇宮又不是他的家,是封戎的!

楚炎也知自己心急了,看她反應似乎什麽都不知道,況且他也是一時沒了方向,竟懷疑到她頭上去。

皇帝為把對她的影響降到最小,封印卻不是下在她身上的,而是他日夜顛倒制了足足八千一百張符咒,圍著皇城貼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