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

暮色降臨的時候, 盤雲峰河岸的大翰駐軍再次升起了炊煙。

這次火頭軍煮的不再是肉湯,而是直接在火堆上架起了烤全羊, 三軍將士圍著火堆而坐,喝酒吃肉,好不快活。

烤肉的香味順著夜風飄過河對岸, 一天一夜熱水都沒能喝上一口的安王大軍裏,響起此起彼伏咽口水的聲音。

白天當逃兵逃過去的小卒們,也圍坐在一起分享一只烤全羊,還對著河對岸的安王大軍喊:“朝廷招安, 現在投誠的, 朝廷一律不予追究!”

這話一喊出,信念本就搖搖欲墜的安王大軍哪還忍得住,淌水過河的小卒如同黑蟻一般密密麻麻。

安王得知了這消息, 氣得把廚房送去的那只烤兔仍在地上, 還踩了一腳, 大罵:“廢物!不過一天沒吃飯都忍不過去!”

親衛看著被安王踩在地上的那只烤兔,只咽了咽口水。他們糧草已盡數被燒毀,安王手底下的親兵帶著人在山中跑了一天,才獵了幾只野物。

這點野物他們不敢吃,全都是給安王留著的。

安王見自己的親衛一直盯著那烤兔看, 愈發氣憤, 重重一巴掌招呼到了親衛臉上:“你也就這點出息!”

親衛狼狽低下頭,不敢答話。

“如今這情況,你責罰他又能如何?”一道寬大的屏風後面傳來這空靈的女聲, 恍若天籟。

親衛誠惶誠恐擡頭,只見一襲白衣的女子從屏風後面緩緩走出,一張臉當真是驚為天人,有那麽一瞬間,他以為自己看到的是九天之仙。

蘇如意身後的侍女手中端著一個托盤,托盤裏放著的也是一只烤兔,只不過少了兩只兔腿。

她側過頭輕聲吩咐道:“把這兔肉分給將士們。”

侍女行了禮,走至那名親衛跟前,把托盤遞與他。

侍衛半是驚惶半是驚喜,卻不敢伸手去接,只拿眼看安王。

安王不悅皺眉:“你給他們作甚?”

蘇如意道:“將士們為王爺出生入死,王爺心中必然是願意同將士們同甘共苦的,只不過被皇帝的拙劣伎倆激怒才發了這麽大的脾氣。”

蘇如意一直在屏風後面,先前斥候兵上報大翰軍隊煮肉誘他們的兵卒投降的消息,她聽了個一清二楚。

她面上半是悲憫半是溫柔:“大翰皇帝陰險狡詐,最擅長便是先開出條件,最後再出爾反爾。我父親和曾經擁護成王殿下的那些大臣,也被他這般威逼利誘過。雖然我父親剛正不屈,奈何有人信了狗皇帝的謊話,說出了狗皇帝想要的信息,狗皇帝翻臉不認人,下令把我父親他們全部處死。那些不明就裏投誠去了大翰軍營的將士,怕是還不知自己已是羊入虎口……”

說到後面,蘇如意眼中已含淚,看得人心都要碎了。

她揩了揩眼角道:“有王爺一口吃食,必然不會短了你們一口,你拿著這兔肉去分給將士們吧。”

安王若是這時候還不知蘇如意說這番話是為了幫他穩定軍心,那他就真是個傻子。

在親衛再次朝自己投來目光的時候,安王點了點頭。

親衛頓時感恩戴德的拿著那少了兩只兔腿的兔肉出了營帳。

安王這才眼神極具侵略性的盯著蘇如意:“我還以為,顧臨淵死了,你就再也不願搭理我。”

提到顧臨淵的死,蘇如意面上還是露出幾分隱忍的悲慟:“你答應過我不會殺他!”

安王大笑:“我的確沒殺他,是他自個兒老子動手殺的。你一開始用藥迷昏他,不也是為了以他做人質,逼顧硯山那老匹夫退兵嗎?”

蘇如意面色一白,不再接話。

安王卻沒有就此罷休的意思,他單手挑起蘇如意精美的下顎:“你在難過些什麽?莫非你對他還有情?”

不知曉想到了什麽,安王嗤笑一聲:“顧臨淵的確是個癡情種,幾次三番不顧生死只為尋你。但這掩蓋不了他是個孬種的事實!不顧功名、不顧家族,這樣男人,連讓自己心愛的女人過錦衣玉食的日子都保證不了,他有什麽值得托付終生的?”

他摩挲蘇如意細膩的臉龐:“你是個聰明人,知道怎麽選擇才是對自己最好的。我知曉你心中對他還存有愧疚,不過這大可不必。畢竟讓那一份愧疚存著,只是讓你自己傷懷罷了,我說的可對?或者說,你是故意留著那一份愧疚在心中,只為了證明自己還有點良心,再自欺欺人,你也是逼不得已?如意,你這狠心的程度,可還成不了大事。”

蘇如意拂開他的手,冷漠道:“我們之間這場交易,不過是你替我父親報仇罷了!”

安王只是嗤笑:“是麽?那對我說非正室不嫁的又是誰?”

蘇如意抿了抿唇:“我蘇家乃百年世家,家規嚴明,蘇家女不得與人為妾!”

安王英武的面孔上露出幾分邪魅:“我還以為,你是喜歡那個象征天底下最尊貴女子的鳳位,畢竟你對皇後的仇恨,不比對皇帝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