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5 章

方神醫估計也沒想到葉卿會這般幹脆, 礙於葉卿身為皇後,乃千金之軀, 他最後期期艾艾言先要一小玉瓶。

他拿出的那玉瓶還沒葉卿平日裏用來小酌的白玉酒杯大,葉卿瞄了一眼,覺得頂多能裝二十五毫升, 於是爽快獻血。

雖然知曉這是為了救治蕭玨,可紫竹在葉卿放完血給她包紮傷口時,還是兩眼淚汪汪,心疼得不得了。

方神醫也分外感慨的道:“娘娘待陛下情深義重, 老朽一定竭盡所能治好陛下!”

葉卿:一臉黑人臉問號?

她貢獻了二十五毫升血, 就把這群人給感動成這樣?

方神醫走後,葉卿走路紫竹都恨不得扶著她走。

葉卿無奈扶額:“我身體好著呢,不必擔心。”

紫竹一根經, 認死理, 一臉嚴肅道:“娘娘,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輕易不得損傷。何況您流了那麽多血……”

葉卿:“……”

她該怎麽告訴古人,適當的獻血對身體有好處?

*

圍住盤雲峰的洪水還未完全褪去,山上糧草被燒了個幹凈, 安王大軍人心惶惶。

他們想沖下山, 但洪水困著,山上又沒有船只,何況大翰軍隊在所有的路口的河對岸嚴陣以待, 明顯就是想等著他們泅水過去,再一網打盡。

留在山上是死,殺過去也拼不出一條血路來。

不少人心底打起了退堂鼓,甚至有當逃兵的。

安王怒斬了幾個逃兵,可這並沒能扼殺那些小兵心中萌生的怯意,依然有三三兩兩的逃兵陸陸續續往山下跑。

已到了中午,山下的大翰駐軍架起鍋開始生火煮飯。

那燉筒骨湯的大鍋就在河邊,今天的風盡往迎風破上吹,肉湯的香味飄到河對岸,勾得河對岸對峙的安王大軍止不住的咽口水。那眼神直勾勾的望著這邊,都快泛起綠光了。

王荊得了斥候兵傳回來的消息,滿臉喜色走進大營,匯報給蕭玨:“陛下果然神機妙算,讓火頭軍在河岸煮飯,那味兒一飄過河岸,安王手底下的逃兵都變多了。”

蕭玨正在臨時堆起的沙盤上同顧硯山商議晚上的作戰方案,聽到王荊的話只是淺淺勾了一下唇角:“現在還不算什麽,等晚些時候,安王軍隊的軍心才潰散得更厲害。讓各路先鋒都警醒些,眼下還不是放松的時候。”

王荊應了聲是,領命退下。

顧硯山頗為贊賞的看著蕭玨:“陛下神武,能想出這般周密的計劃,老臣自愧不如。”

蕭玨在沙盤的一處河口做了個標記,“顧老將軍謬贊,對於行軍打仗,朕不過是懂些皮毛,在顧老將軍面前這是班門弄斧了。”

顧硯山飽經風霜的一雙眼滄桑卻不減銳利:“陛下是郭達郭大將軍一手帶出來的,真要沙場論英雄,陛下當年隨郭達將軍在雁門關外以五百殘兵,硬是抵擋住了西羌兩萬大軍,這等功績,大翰開國以來,除了郭達將軍,還無人能創下……”

說到後面,顧老將軍言語間也頗有些惆悵:“您歸朝那一年,郭達將軍被先帝撤去虎符……那一年我也還在關外,郭達將軍挨個給將士們敬酒,那一碗酒喝下我才知,他已自請告老還鄉……”

“他一走,大翰就像是斷了一條臂膀。大將軍那個位置,無人再有那個能力坐上去,一空就是五年……五年訥!大翰河山成了什麽樣子!”

最後一句話落下,顧硯山不由得掩面。聲音裏的愴然,唯有他們這些半輩子都在馬背上出生入死的將軍才能懂。

蕭玨攥緊了拳頭,沒有說話。

顧硯山也意識道自己這番話失態,調整情緒後躬身請罪:“陛下恕罪,老臣方才口不擇言了,老臣並非是說陛下,陛下為大翰殫精竭慮,老臣都看在眼裏。只是想起關外異族年年來犯,關內奸臣當道,忠臣退隱,臣這心中……實在是痛惜!”

“臣鬥膽!求陛下請郭大將軍出山!”

說到激動之處,顧硯山跪地不起。

蕭玨忙上前扶他:“顧老將軍這是作甚,快快請起。”

顧硯山不肯,面上半是羞愧半是懇切:“老臣實在是羞愧啊!無顏面對陛下,亦對不住郭達大將軍當年離關前的囑托。郭大將軍三子皆戰死關外,埋骨燕山。老臣卻教出這樣一個逆子……此番回京之後,老臣交出兵符,請求陛下恩準老臣還鄉!”

顧硯山重重一個頭磕下去,那巍峨如泰山的身形,像是萎靡了許多。

帝王先前放過顧臨淵一次,顧臨淵卻又死性不改闖安王軍營,被安王所擒。

顧硯山原以為當日那一箭結了這份父子情分,也全了對君主的忠義。可蕭玨命人把顧臨淵的屍體帶回來,卻發現人還活著。

人心都是肉長的,他已經下手殺過一次親子,哪怕再恨鐵不成鋼,顧硯山也下不去這個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