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葉卿眉頭狠狠一皺。

韓刺史平日裏看著斯斯文文、人模狗樣的, 沒想到竟是個會在背地裏打女人的家夥?

她擡腳就往外走:“看看去。”

墨竹想起蕭玨的吩咐,想讓葉卿換上她剛拿來的衣衫, 但葉卿已經走遠了,墨竹只得從內室取了一件披風小跑著跟上去。

*

韓府主院。

韓刺史看著自己打了韓夫人一耳光的手,也有些發怔。

他昨日陪蕭玨巡查州府的時候, 府上就有小廝前來稟報韓夫人綁了柳氏罰她跪祠堂。

當時他正忙著,沒空搭理。昨夜跟帝王和大臣們一起議事到了深夜,也沒來得及過問。

今晨才聽說柳氏被打了三十大板,他當即去看了柳氏。

柳氏平日裏養尊處優的, 一頓板子下來屁.股成了個爛柿子, 還被扔在柴房裏,大夫也沒請個。

愛妾成了這般,韓刺史頓時就怒了。柳氏見到韓刺史, 自然是肝腸寸斷的大哭一場, 把這一切都推給韓夫人。

韓夫人在韓刺史心中瞬間就成了一個蛇蠍毒婦。

他怒氣沖沖去找韓夫人, 張口便是一句“你我夫妻數載,我竟不知你心腸歹毒至此”。

韓夫人才起床,她只是微微一怔,就知曉韓刺史為何這般說。

韓夫人像是早有預料,不過眼神還是十分悲傷, 坐在梳妝鏡前用木梳一下一下梳理著自己的長發, 平靜開口:“那你現在知道了,也不晚。”

這本是一句氣話,韓刺史卻當了真, 掄起一耳光就扇了過去。

恰好墨竹過來找韓夫人取衣服,撞見了這一幕。

顧忌著外人在場,韓夫人哪怕半張臉腫了起來,眼眶盈著淚,也死死忍著沒讓眼淚掉下來失了最後一份體面。

她讓身邊的大丫鬟取了衣服拿給墨竹,墨竹諱莫如深離開。

韓夫人的奶娘吳嬤嬤這才沖上去護住韓夫人,帶著哭腔喊了一句:“姑娘!”

她喊的不是夫人,而是姑娘。

這一刻,在吳嬤嬤心中,韓夫人不是嫁入韓府五載的那個深宅婦人,依然是她一手帶大的那個小姑娘。

吳嬤嬤轉頭看向韓刺史,滿臉憤怒:“大人,我家夫人嫁你五載,孝敬公婆打理後宅,自問從沒出過差錯。年前您因為柳姨娘院子裏分發的布匹出了問題,就奪了夫人的掌家大權,夫人也沒有一句埋怨。哪怕回娘家拜年對老夫人也只字未提。柳姨娘掌家這一年,府上出了多少亂子,自不必我細說了!而今有貴人在府,柳姨娘的兄長向孫府傳信,貴人險些遭遇不測。柳姨娘兄妹收拾細軟出逃未遂,這才被下人抓回來。”

“柳姨娘挨的那三十大板還是貴人下令罰的!大人你去看了一趟柳姨娘,回來不分青紅皂白就對夫人動手,這是真當我安慶宋家沒人了?”

吳嬤嬤說到後面,愈發氣憤。

宋家在安慶也是數一數二的大戶人家,當年家中二老同意這場婚事,就是看中韓家的家風門第。韓刺史又在科舉中名列三甲,年少有為,外人都說韓夫人有福。

而今吳嬤嬤只想為韓夫人哭一場。

越是韓家這樣是書香門第,為難起人來才叫厲害,便是刻薄也刻薄得不動聲色,叫人有苦也只得往肚子裏咽。

韓老夫人因為韓夫人一直無所出,對韓夫人頗為不滿。平日裏韓夫人去請安時,韓老夫人對她客客氣氣,見外又疏離。時不時又長籲短嘆兩聲,說自己命不好,某某夫家人,嫡孫都抱了好幾個了。

韓老夫人身邊伺候的嬤嬤就說您福氣也不薄,如今已經有長子了……

韓老夫人又嘆氣,說嫡孫抱不上了,有個嫡孫女給她抱也好。

主仆二人這一唱一和的,不是拐彎抹角的說韓夫人肚子不爭氣麽?

等柳姨娘帶著兒子過來請安,韓老夫人對柳姨娘那叫一個慈愛,感情都能比上親閨女了。

這樣的難堪,韓夫人受了無數次,後來索性稱病不去韓老夫人院子裏請安了。話一傳到韓刺史耳中,又成了韓夫人不敬父母,早上安都不去請,還沒柳氏一個妾懂事。

聽了吳嬤嬤這一番話,韓刺史一時間也僵住了。

他原本因為那一巴掌對韓夫人愧疚不已,現在腦子裏只剩“柳姨娘的兄長向孫府傳信,貴人險些遭遇不測”這句話。

若是吳嬤嬤所言不虛,想起昨日孫府的官兵突然前來圍了韓府,韓刺史就腳底有些發軟。

泄露聖蹤,還險些讓皇後遭遇不測,這得多少個腦袋才夠砍?

他忙問吳嬤嬤:“柳氏兄長向孫府傳信?嬤嬤可有證據?”

吳嬤嬤覺著韓刺史這時候還在想著保全柳氏,竟說出了和昨日柳氏兄妹一樣的話,她氣得不輕。

韓夫人聽到這句時,臉上最後一絲悲傷也沒有了,只剩下無盡自嘲和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