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剔銀燈(1)(第4/4頁)

她一面問著,一面心中也有些怪異。

辰時日曜已升,各宮就是沒有什麽事務,這時也早就該有人出出進進、打理雜務了,怎麽放在鳳池宮這裏,卻這半晌都寂寂的,連個走動的人影都不大見。

以昨日的情形來看,這位貴妃娘娘也不是那等沒有規矩、胡亂行/事的。

——而且對方應該也很看重稽賬這件事才對,怎麽才過去一日,就這樣虎頭蛇尾起來了呢?

何氏心中生疑,卻聽見小宮人放低了聲音,仿佛怕驚著誰似的,笑盈盈地道:“娘娘今日身子不大爽利,到早間才好歹睡了這一會,陛下教我們都靜靜的,誰也不許擾了娘娘。”

她殷勤地道:“何姑姑,尚膳監那裏還溫著灶,您要不要用些早膳?奴婢去替您傳來。”

前頭的話在何氏心中激起了若許波瀾,但她面上沉肅慣了,並沒有顯出動容來,就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道:“有勞你了。”

她道:“我愛吃白案王師傅做的水精糕,他捏的紅豆沙又甜又糯,請他多做一碟。”

隨手給了賞錢。

她手面闊綽,但鳳池宮中恩賞一向不薄,那小宮人想要討她的好,原本也不是為這點賞錢,面上也不改色地收了,道:“哪裏當姑姑一聲謝。”

就福了福身子,興沖沖地去了。

何氏在原地打了個轉,就折回屋去。妝台上原有預備下的螺子黛細筆,她就提了筆,扯了截小紙條,草草地寫了幾個字,想了一想,卻又揉成了一團,低著眼吃進了嘴裏。

尚膳監提前得了交代,鳳池宮裏要的膳食很快就做好傳了出去。

寧壽宮的太後鄭氏卻難得地起了個早,靠在榻上一面吃著橘子,一面問道:“你說皇帝昨兒夜裏大半夜跑去了鳳池宮,還在那裏留了一宿?”

坐在榻前小杌子上的宮人就下意識地向她身邊瞥了一眼。

跪坐在鄭太後身邊的是個面容艷/麗的少女,穿著件桃紅的緙絲襖子,低著頭,十指纖纖地在她的腿上揉/捏敲打,仿佛沒有感受到有人在看她似的。

鄭太後不以為意地道:“沛娘是個懂事的孩子。”

她這樣說,那宮人就不再留意,只是笑道:“昨兒中午,夕雲宮的昭儀娘娘就出了門去,到夜裏也沒有回來,那宮裏的人竟也沒有找過,想必原本該是知道昭儀娘娘做什麽去了。”

“到今兒早晨,陛下昨夜宿在鳳池宮的消息傳了出來,那宮裏頭才鬧翻了天,奴婢出來的時候,那老尤婆子正指使著人到處去找人呢,竟是不敢來同您說起的,您說這個事豈不是個笑話!”

鄭太後就皺了皺眉,道:“我看那個秦氏不像是個省事的。皇帝為了她遭了多少罪,偏她就能折騰。”

那宮人就陪著笑,道:“誰說不是呢。偏偏那老尤婆子,心裏頭仿佛就認定了秦娘娘往後能有大造化似的。”

鄭太後心中並不看重秦氏,也不大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就閉著眼,歇了一歇。袁沛娘的手勁恰恰好,雖然比不上宮裏積年的女醫,但又勝在這一點生澀上。鄭太後由她捏了一回,又道:“皇帝半夜去了鳳池宮,今日早朝可去了沒有?”

那宮人面上就露出一點茫然來,不大確定地道:“似乎是沒有。”

那宮人硬著頭皮回了話,背上就驚出一層冷汗來。

嬪妃引得君王不早朝,這話落在外頭那些讀書人的口中,就是“昏君奸妃”,要被人罵上一輩子的。

要是被皇帝知道是在自己嘴裏說出來的……

那宮人正因著惶恐而一時有些恍惚,卻聽見鄭太後似乎是無奈地笑了笑,道:“小兒女,就是這樣胡來。”

她就撩了眼皮,看向抱著自己的雙/腿正輕輕捶打的袁沛娘,輕描淡寫地吩咐道:“沛娘今日代我去探望探望貴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