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剔銀燈(1)(第2/4頁)
而就在這樣的紛亂之中,卻仿佛有個人忽然大步地走近了。
他一走過來,身邊那些紛紛亂亂的人影就都散開了,嘈嘈切切的聲音也倏忽間止歇,耳畔忽然間清凈了下來,容晚初蹲在地上,一手扶著桌腳,一手捂著小腹,有些茫然地向他來的方向擡起了頭。
依約之間仿佛有個燒得正旺的炭盆忽然貼近了她的小腹。
那炭盆有她一個半的手大,抱在手裏熱乎乎的,還有些嶙峋的柔軟。甫一貼在她的腹上,那一點熱意就熏進了她臟腑之間,仿佛連痛都沒有那麽痛了。
容晚初抱著那只“炭盆”,不由得滿足地深深喟了一口氣。
覆在她冰涼小腹前的那只“炭盆”卻忽然扣的更緊了,她蹲在那裏,肩後和腿彎卻都忽地一暖又一輕,身子就騰了起來,被人環在臂間,一旋踵的工夫,已被重新放在了柔軟的床帳之中。
肩後的那一點溫度就抽身離去了,容晚初下意識地抱緊了懷中的這一點暖,生怕好不容易得來合心意的炭火也被奪走了。
她聽見耳邊有人低低地嘆了一聲,柔聲道:“放心罷,哥不走。”
這聲音和語氣都太熟稔了,讓她止不住地委屈了起來,喃喃地叫了一聲“七哥”。
殷長闌一顆心像被她揪在了手裏,反反復復地揉/捏,疼得說不出話來。
他站在床邊,一只手還被女孩兒抱在懷裏,就著這樣一個別扭的姿勢,俯下/身去單手環住了她。
少女背脊瘦削,遠遠看著的時候亭亭玉立、纖長可愛,但這時蜷成了一團,背後的蝴蝶骨上薄薄的一層皮膚,尤顯出幾分支離脆弱。
她身上都是冷汗,因為是在睡夢中醒來,只穿了及身的裏衣,這時早就被浸透了,而新的汗水還在一股一股地向外沁著。
殷長闌被她束住了手腳不能離開,就回過頭去看了一眼。
因著他的到來和容晚初乍然的驚痛,落地罩前堆了許多宮人,前頭被他警示過,都規規矩矩地垂手站著,靜悄悄的沒有發出一點聲息。
阿訥和阿敏得了他的示意,一個點了幾個人退出了屋去,一個輕手輕腳地走上前來,替發著抖的少女圍住了錦被,見殷長闌沒有別的表示,就猶豫了一下,重新退了開去。
容晚初茫然不覺。她縮在殷長闌的懷抱間,猶然不由自主地打著擺子。
殷長闌環著她的背,一下一下耐心地拍撫,聲音低沉而溫柔:“哥在這裏,哪裏也不去了。”
或許是因為身邊就貼了個熱源,這陣突如其來的、翻江倒海的疼痛來得快去得也快,容晚初也漸漸從那種五感模糊的狀態中清醒過來。
她盯著眼前一片玄色的布料看了半晌,心思猶還有些恍惚,背上那只手還在輕柔而有節奏地拍撫著,她聽見男人悠長而寧謐的呼吸聲。
她張了張口,想要說些什麽出來,喉間卻好像被什麽哽住了,發不出聲音來。
頭頂的男人似乎感應到她的變化,在她出聲之前低下頭來,光線微微地一晃,她就對上了一雙深而幽邃的眸子。
余痛還在她腹中微微地揪扯,讓她眼中幹澀澀的,也跟著微微地刺痛起來,聲帶猶自啞著,用氣音念了一句“你來了”。
殷長闌就看見女孩兒眼睛都紅了,長眉沒有描畫過,也在這樣蒼白的皮膚上顯出濃翠來。杏子似的水眸直勾勾地望著他,仿佛在外面受了天大的委屈,終於回到了熟悉的蔭庇底下,就再也撐不住那一點堅強。
他一顆心都被這個眼神揉碎了。
少女從方才疼痛難抑的狀態中緩了過來,身體也不那麽緊繃了,他一只手尚且被容晚初當作暖爐抱在懷裏,這時已經快要失去知覺了,卻還能隔著件薄衫感受到女孩兒柔軟的腹部。
他不由自主地動了動手指。
“阿晚……”
他低低地喚了一聲,似乎覺得該有些話想說,但紛亂的詞句到了嘴邊,卻不知道到底要說些什麽。
恰巧落地罩外頭傳來些許碎碎的腳步聲,他就側首看了過去,見到阿訥帶著幾個宮女,手中都端著托盤、並水盆巾櫛之物從外間走了進來。
那托盤上都苫著薄絹,殷長闌一時看不清都是些什麽東西。
他原本的意思只是教宮人出去拿些暖爐、湯婆子進來給容晚初暖腹,這時就不由得皺了眉。
容晚初也看到了托盤上的物什,一時窘然,透白的面容上突然染了一點紅,就分外的顯眼,她擡起頭來,有些祈求似地握住了他的手臂,道:“你先出去等一等好不好?”
殷長闌未解其意,但被她這樣一望,就不由自主地道:“好。”
摸了摸她微微淩/亂的發絲,就抽/出了手來。
那只手一直貼在女孩兒懷裏,早就被捂出了汗水,皮肉都泡軟了,這時重新落在空處,就有些悵然若失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