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溫氏適才大哭了一場,此刻面上難免會有痕跡,秦夫人看著那樣子,心裏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她冷笑了一聲,幹脆道:“明人不說暗話,我今天就是要看看卿卿到底在不在,她若在,是我不對,我明天在京都最大的春風樓擺宴,當眾給卿卿賠不是。她若不在……”

秦夫人頓了一下,看了看溫氏的臉色,心中得意,橫豎丈夫和兒子都不在京都,秦府就她一個人做主。她慢慢地道:“這麽大晚上的,她一個姑娘家,能去哪裏呢?這樣的媳婦,我們秦家可不敢再要了。”

溫氏氣得手都抖了,指著秦夫人的鼻子道:“你、你簡直欺人太甚!”

“卿卿到底能不能出來見我?”秦夫人也豁出去了,拼著事後被兒子責罵,也要辨個究竟。

“我在這裏!秦夫人要見我嗎?”

蘇意卿的聲音突然傳過來,她從門外走了進來。她身邊跟著一個容服華貴的年輕婦人,卻是面生。

溫氏一個踉蹌,幾乎跌倒。崔氏連忙一把攙扶住了。

“娘!”蘇意卿奔了過來,再也忍不住,撲在母親懷裏大哭。她甫一回府,聽說母親在宴客廳與秦夫人見面,知道不妙,急忙就跑了過來,此時見了母親,眼淚就跟開了閘似的,怎麽也停不下來了。

秦夫人剛才匆匆一眼,看見蘇意卿半邊臉頰上指痕宛然,眼睛紅紅腫腫的,心下還是懷疑,扯著嘴角假意笑了一下:“方才不是說卿卿生病了嗎?我看她精神好得很呢。”

此時,蘇老夫人在嬤嬤的攙扶下,巍巍顫顫地走了出來。

秦夫人不得不上前,微微欠身:“老夫人安好,這麽遲了,您還沒歇下呢?”

蘇老夫人並不理睬秦夫人,而是對著那個與蘇意卿一道過來的華服婦人客氣地道:“多謝安陽郡主,這個時候了,還麻煩您送我家孫女回來,真是給貴府添麻煩了。”

秦夫人吃了一驚。安陽郡主是高淳王的女兒,正宗的皇族貴女,嫁入朱老太傅家中為婦,其夫是尚書左仆射。不過這位郡主生性淡泊,平日深居簡出,京中貴婦倒很少見過她的面。

安陽郡主笑了笑,溫文爾雅地回了一禮:“老夫人客氣了,是我們要感謝蘇姑娘才是,今日我母親上香歸來,在半路發了病,下人無用,幸得蘇姑娘援手。後來因一時顧及不周全,這麽遲了才送姑娘回來,原是我們的不對,在這裏先給您告一聲罪,待改日另行登門致謝。”

蘇老夫人怎麽敢受她的禮,當下言辭懇切地互相客氣了一番,這位安陽郡主才告辭去了。

秦夫人被晾在一邊,心裏甚是惱火。蘇意卿的模樣分明有鬼,前面蘇家人還說她生病呢,這會子又有安陽郡主出頭說她救人去了,都是一派胡言亂語。

秦夫人這廂還沒出聲,蘇老夫人已經轉了過來,淡淡地道:“秦夫人不是要見我們家卿卿嗎?如今人也見到了,這麽大半夜的,我們也不方便留客,您請回吧。若有事,改日讓秦老爺和秦九公子上門來和我家老二商議,我們婦道人家,也沒什麽好分說的。”

秦夫人這次出師不利,哪裏敢和兒子說,聽蘇老夫人這番言語,面上訕訕的,也坐不住,趕緊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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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太傅府內。

朱老夫人坐在上首,她滿頭銀發,看過去還是精神矍鑠的樣子,正聽著三兒子的媳婦和她說話。

“就是這般,那小姑娘我已經送回去了,我看著是個好孩子,雖然嬌氣了些,但形容舉止很是得體大方。”安陽郡主道。

赫連氏站了起來,對安陽郡主福了一禮:“今晚真是多多勞煩你了。”

安陽郡主忙避身,不受她這一禮。

“姨母如此客氣,可是和我生疏了,一家人不說兩家話,這點小事,算什麽呢?”

朱老夫人亦出身江北赫連氏,是赫連氏的族伯堂姐,比赫連氏長了十幾歲。 早年赫連宗族內訌,赫連氏在幼時被送到京都的族伯家中撫養,與朱老夫人既似母女、又似姐妹。安陽郡主剛嫁入太傅府時,赫連氏還時常往來,安陽郡主與她性情相近,甚是投緣,只不過後來夫婿和長子一起戰死,赫連氏傷痛之下,長居佛堂,再不外出,這些年才斷了聯系。

朱老夫人對安陽郡主道:“你做事情向來妥帖,我是放心的,今天也晚了,你先回去歇下,我和你姨母還有話要說。”

安陽郡主給婆母告了安,就退出去了。

朱老夫人迫不及待地和赫連氏道:“慧娘,如何,阿蠻這孩子可是開竅了?既如此,趕緊去蘇家提親,我家老頭子可以厚著臉皮去保個媒,相信蘇家不會不給面子。”

慧娘正是赫連氏的閨名。

赫連氏這些年孀居禮佛,心如枯灰,朱老夫人看在眼中,疼在心裏。她的兩個孩子也是朱老夫人看著長大的,長子謝楚江戰死,次子謝楚河已經二十歲了,尚未娶親,朱老夫人都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