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終章(第3/6頁)

虞錦一怔,心情忽而墜入一片無邊的恐懼。

是啊,她的壽數她是知道的,可他上一世的此時早已死了,原該有多少年壽命沒人清楚。

若他死得比她早怎麽辦?若是……若是早很多怎麽辦?她已經習慣有他在身邊了,假如他沒了,她大概會覺得春夏秋冬都黯然失色,酸甜苦辣也沒了味道。

她怔怔失神,楚傾驀地又笑了聲,搖頭:“罷了,何必庸人自擾。能活一天便好好活一天也就是了。”

“……嗯。”虞錦也硬將愁緒抽開,換個個話題,“江南水災的事,那幾本折子你看完了嗎?”

“看完了。”楚傾頷首,“治災無非也就這些辦法。倒是你所言的修築大壩之事,我覺得該辦。”

虞錦嘆氣:“戶部心疼錢,跟我爭了好些日子了。”

“心疼錢也得辦。”楚傾邊說邊起身,去書案前找了找,拿了個本子給她,笑說,“你平日忙,我替你算了筆賬,可以直接拿給戶部看。”

虞錦接過來翻了翻,是估算水災損失的賬。

水災確實很費錢,不論規模大小,死人和淹沒糧田都是難免的,這都要朝廷出錢善後。此外還要修繕傾塌房舍、給災民撥錢撥糧,哪一項都是白花花的銀子流出去。

楚傾在賬面上以中等規模的受災程度進行估算,算下來若有水壩免去這些損失,約有十五年就能收支平衡,往後再省下來的錢就算凈賺。

虞錦皺了皺眉:“可是水災也不是年年都有,戶部清楚的。”

“這我也知道。”楚傾一哂,“但有個明明白白的賬總會好說話一些,你試試看。”

“也行吧。”虞錦點著頭,著人將冊子放到了正殿去,打算後天接著跟戶部唇槍舌戰。

至於明日,她另有大事要辦。她打算去見見虞繡,和她談談。

因為這一大盤棋細想下來還是有些奇怪。古往今來,但凡有魄力謀反者,自也多能應付朝臣的口誅筆伐、抵得住旁人說她名不正言不順。反正成則王侯敗則賊,但凡她能贏、日後又能當個好皇帝,史書上就不會把她寫得太差。

可虞繡不是這樣的。虞繡似乎一丁點的罵名都不想擔,非要自己完完全全地“名正言順”,所以才會將路鋪得這樣長。

小心到這個境界看起來與謀反者的魄力簡直不屬於同一套人設,虞錦怎麽都沒法想出合理的解釋――總不能說她強迫症吧?

所以她要與虞繡問個明白。帶楚傾去讀心或許更簡單,可她終究覺得還是親口問問更好,這是她們之間的爭端。

是以翌日上午,虞錦便在早朝散後直接去了詔獄。沈宴清近來都親自守在這裏,虞錦問她虞繡近來如何,她說:“話不多,只是擔心女兒和方貴太君。”

虞錦點點頭,隨著她一同去牢室。到了牢門口她定了定腳,舉目四顧:真巧。

這間牢室,正是以前關楚薄的地方。虞繡害得楚家上下受了幾年牢獄之災,如今自己落在了這裏。

沈宴清打開門,虞錦走進去。虞繡正坐在木桌前端碗飲著水,看見她笑了聲:“皇姐來了,坐。”

虞錦信步上前落座,虞繡又倒了碗水,推到她面前。沈宴清眉心一跳,端起來要驗個究竟,被虞錦伸手擋住:“無妨。”

詔獄都是暗營的人,虞繡在朝中滲透再深也滲不到這裏來,這點兒自信她還是有的。

心平氣和地抿了口水,她擡眸睇著虞繡:“說說吧,你到底為什麽。”

“為什麽?”虞繡的笑音裏添了幾許嘲弄,“你說為什麽?”

虞錦淡看著她,她的目光很快迎上來,眼底含著一股“原來你真的沒想過啊”的嘲笑。

她長聲籲氣:“從我懂事開始,我就每一日都在想,憑什麽你是元君所出的嫡長女。”

“明明我父君才是與母皇青梅竹馬的那一個。”虞繡搖著頭,“只因為你的父君出身更高,她就封他做了元君,最後與她合葬的也是他。我父君那麽多年的癡心又算什麽呢?”

“她還有了你這個嫡長女……呵嫡長女。”虞繡有點激動起來,氣息漸漸不穩,“我常常在勸自己,你不過是她為了傳位生下來的孩子罷了,可她對你那麽好!她手把手地教你寫字、親自帶你讀書,把你抱在懷裏帶你拉弓射箭……日子越久我越明白,她是真的疼你啊!”

“那和你比起來,我又算什麽呢!皇位與母皇的疼愛都是你的,他們生下我做什麽!”

這是一直如夢魘纏繞她的疑問。

――和虞錦的父君比起來,她的父君算什麽?與虞錦比起來,她又算什麽?

“我哪一點比你差,我的君父又有哪一點不如你的君父!”虞繡眼中的紅絲漫起來,緊盯虞錦的樣子變得可怖,“她怎麽就不肯多為我們想想!哈哈……哈哈哈,後來我懂了,這些傷心與失落哪裏值得,想要什麽,就自己去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