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生辰(第3/3頁)

這些他都是清楚的。他只是沒想到時至今日依舊如此,沒想到家裏遭了那麽多變故,母親對他的印象還是這樣。

楚傾心底生出一股濃烈的自嘲,信手摘了弓箭遞給宮人,便走向女皇:“陛下,究竟怎麽回事?”

“那刺客功夫高得很。”虞錦一邊說著早已想好的台詞一邊打量他的神情,“幸虧你母親出手及時。”

她仔仔細細看著,他眼中方才那份光彩已全然沒了,黯淡得讓人揪心。

這與她預想的母子重逢截然不同。

她不禁回想起了過去。曾幾何時,她以為楚傾這性子是楚家慣出來的,是楚家的無法無天造就了他的不知天高地厚。

也正因這樣,她才會那樣變本加厲地磨他的性子。她覺得壓他就是在壓楚家,如今這樣看來她才驚覺,哪怕是在楚家的時候,他過得也沒有多舒心,楚薄大概從不曾寵過這個兒子。

他的一身傲骨不是被慣出來的,是他自己硬撐下來的。

而從楚家再到她,一個個都只想把他的棱角磨平。

這也太苦了,小可憐兒。

……不,他比她大一些。

他是大可憐兒!

虞錦盤算著,覺得鋪墊的事情也差不多了,便向楚薄道:“你先回吧。朕要先查刺客這事,旁的改天再議。”

楚薄便施大禮告了退,楚傾靜等著她離開,遂也一揖:“臣也先告退了。”

“楚傾?”虞錦叫住他。四目相對一瞬,她輕道,“你別難過。”

他似乎怔了一怔才意識到她這話從何而來,頷首輕道:“臣沒事。”

平淡如斯,他總是這個樣子的。

他總是告訴她他沒事,無論大事小情。

她突然對著三個字抵觸起來,起身走向他,細語呢喃:“我不想聽你說沒事了。”

行至近前,她擡手,用力一環。

雙臂一分分抱緊,她只當沒發覺他僵住,額頭抵在他胸口上:“我偏喜歡看你騎馬,你不要理別人怎麽說。”

語至末處,她的聲音裏有了點哽咽。

楚傾茫然,不懂她為何這樣。

他當真沒覺得這是什麽大事,他已經習慣了。

於是他遲疑著拍了拍她的後背:“陛下?臣真的沒事。”

他從容不迫地告訴她:“母親貫是這樣,臣習慣了。”

口吻裏還帶著三分笑意。

虞錦只覺心上被狠狠擰了一把。那句輕描淡寫的“習慣了”像是一根刺,紮得人疼,拔都拔不出來。

該是經歷過多少如出一轍的事情,才能這樣說出一句“習慣了”?

他倒還沒有麻木到感覺不到,卻在難過的同時,把這種難過視作尋常。

虞錦咬咬嘴唇,聲音低如蚊蠅:“我想讓你好好過個生辰的。”

宮裏從不曾給他慶過生辰,這年代又沒什麽自動設備可以到時間就提醒,日子一長闔宮就都將此事淡忘了。

她是前陣子從楚休口中得知的他的生辰,有心想要“殷勤”一下給他好好過,卻又別別扭扭不好意思。

所以她才專門將見楚薄這場大戲放到了今天,覺得既不耽誤正事又能讓他們母子重逢,可謂一舉兩得。

她想見面時楚薄身為母親再礙於鸞棲殿的禮數也總要為他賀一聲生辰,那她因此“聽說”他的生辰便也正常了,晚上大大方方給他設宴慶生亦成了自然而然的事,顯不出她很狗腿的打聽過。

沒想到,楚薄硬是一句都沒提。

她覺得讓他知道她的那份心思很丟人,但比起他現下的沮喪,丟人也不算什麽了。

“我知道今天是你生辰。”她清清楚楚地又說了一遍,“宴席和賀禮我都備好了的!你……你別傷心!”

楚傾怔然中泛起幾分愕意,間或有幾縷可稱為驚喜的情緒摻雜其中,復雜的感觸讓他說不出話。

怔忪中,便見她仰起臉,踮起腳尖,在他薄唇上輕輕觸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