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生辰

翌日白天,鄴風不當值。日上三竿時才起床,盥洗過後推門而出,到了外屋就看見桌邊又坐了個不請自來的人。

“……”鄴風的視線淡淡瞟過,當沒看見,直接去小廚房端早膳。

“喂!”虞珀一喝,他也不停。她從桌上跳下來,幾步追上,往他面前一攔,“你當看不見我?”

“殿下。”鄴風無聲喟嘆,“能跟殿下說的話,下奴都說盡了。”

“我呸!”虞珀不屑,“守我一晚上,你一句奉旨辦差就了了?”

鄴風聲色平淡:“本就是奉旨辦差。”

“得了吧。”虞珀冷哼,“陛下如今看我都一副好奇的樣子,巴不得我趕緊娶了你走。這奉‘旨’的旨是她下的還是你求的?”

“自是陛下下的。”鄴風從她身邊繞過去,直奔廚房。

虞珀氣得跺腳:“我不信!你是什麽身份,宗親醉酒能都勞動你守著不成?”

鄴風已進了廚房,事先備好的早膳就在灶台上放著。膳房裏當值的小宮侍聽見虞珀的話連頭都不敢擡,低眉順眼地端起托盤呈給他:“公子您慢用。”

鄴風端著托盤折出去回房,見虞珀又要攔他,面無表情地停住:“下奴的身份,是禦前掌事宮侍。”

虞珀目不轉睛地盯著他。

“所以陛下讓下奴守著誰,下奴便守著誰。”

說完他再度從她身邊繞過,邁進房門,一步不停地回內室去。

“你……”虞珀氣得發笑,“你可笑!”

沒有得到回音。

“那陛下要給你賜婚你怎麽不聽了啊!”

鄴風坐到桌前,安靜地聽著外面的質問,舀了口粥吃。

虞珀這樣對他圍追堵截已不是第一次了,許多時候他都想將心一橫,不管不顧地答應她便是。

他知道她是認真的,否則以她的身份實在不必對他這樣死纏爛打。寧王再如何說是沒落宗親也仍是太|祖皇帝欽定的世襲罔替的親王,京中不知有多少達官顯貴願意將兒子嫁給她這親王世女。

陛下更是情真意切地想成全他們。

那日他將虞珀送出宮後回鸞棲殿復命,陛下屏退旁人,好言好語地勸了他半天,甚至跟他承諾說:“咱們是什麽關系?朕無論如何也不能委屈你的。你若是對婚後之事有什麽顧慮也不要緊,假如她對你不好,朕就下旨讓你們和離,你再回禦前接著當差也可以啊!”

無論是虞珀還是陛下,做到這個份上都足夠了。

可偏偏因為這樣,他更不敢答應。

從前他只是怕自己死無全屍、怕牽累全家,對陛下雖心存愧疚,但並沒有多重。

如今,他越來越怕對不住她和虞珀。

他也越來越恨自己懦弱,若他有勇氣給自己一個了斷,許多事就都了結了。

他早就不想活了。他當不起陛下的信重,也當不起虞珀的愛意。

許多感覺拖得太久就會變得麻木,他現下已不恨給他下藥的谷風和那藏在暗處的主使了。

他只恨自己命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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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宮北側不起眼的小門邊,淡青色的馬車穩穩停住。

幾名黑衣人不知從何處竄出,其中兩名竄入車中,很快押了一中年婦人下來。一眨眼的工夫,就進了宮門。

那婦人穿著囚服,生了張幹練嚴肅的臉,臉色不太好,唇色也發著白。一路都低著頭不說話,任由暗衛押著她,疾行向鸞棲殿。

一行人為避開宮人,一路都走的小道。走了足有半個時辰才到鸞棲殿前,定睛卻見女皇竟在檐下立著。

幾名暗衛相視一望,眸中皆有訝色。陛下忽而密旨召見罪臣到鸞棲殿回話已不可思議,自己竟還等在了殿門口?

將人押到女皇跟前,幾人當即退開,一眨眼的工夫便已消失無蹤。

婦人垂眸,屈膝下拜:“罪臣楚薄,叩見……”

“免了。”女皇伸手一扶。

楚薄微滯,擡眸,只見女皇銜著淡笑:“進來坐。”

楚薄怔神間,女皇已轉身進殿。她只好跟上,很快便穿過外殿入了內殿,三載未見的禦案猶在那裏,禦案上仍堆滿奏章,看得楚薄一陣恍惚。

多少次,她在這裏與先皇議過事。也是在這裏,先皇提議將她的兒子許給了皇太女。

同樣是在這裏,她覺察了當今聖上幾許敵意,驚詫與不解之後她又迫著自己打消了那個念頭,告訴自己陛下年紀還小,勸自己不要多心。

卻沒想到,那當真不是“多心”。天子盛怒一朝間壓下來,一世的為官清正也保不住她。

如今,她又回來了。

楚薄怔然看著女皇到禦案前落座,又一睇她:“坐。”

她回一回神,頷首道:“不知陛下何事?”

虞錦想想,不坐也罷,便開口直言道:“近來邊關遇到些難題,朕也覺得棘手,久久拿不定主意。昨日與元君提起,元君說你對此頗有經驗,處理起來得心應手,朕便想問一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