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玉襄果斷回答道“不是。”

她怕語氣還不夠強烈,使勁的搖了搖頭道“是賀摩王把我的弟弟藏了起來,說要我在這裏呆上一晚。我才來的。”

月神安靜的復述了一遍她方才自己說的話“你說你是繼承了天善賜福的人。”

“……我騙人的。”前後不一,還被當場戳穿了,玉襄頓時感覺有些尷尬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她沒好意思對上他的眼睛,只攬起袖子,伸手給他去看自己的手腕,“你看,這是我幻化出來的。你的鱗片你自己肯定能認出來吧?這是假的。”

月神看起來脾氣很好的瞧了瞧,然後點了點頭。

就在玉襄有些驚訝他這麽好說話的時候,他開口道“那麽我就只能殺了你了。”

玉襄“???”

她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的這位大妖,為什麽翻臉的時候,也能顯得如此溫文爾雅,通情達理。好像他說的不是“我只能殺了你”,而是“好的,慢走不送”。

“為什麽?”

“只有最虔誠的祭司,才能得到神明的賜福,才能使用法術。你既然不是我的祭司,也不是婆羅的祭司,那信仰的定然是異域的神祗。婆羅不久前剛發現了一個異域神明的蹤跡,是與你一起進入賀摩的——那便是你侍奉的神祇吧?你們既然侵占了我們的地盤,被發現了,難道不該死嗎?”

與我一起進入賀摩的異域神明……

難道是說忘一師兄嗎?

玉襄驚悚的想,燕和真人的修為,在這裏,已能被認為神祇?

等等,如果是這樣的話,豈不是說明這片土地上的太陽神與月神,都有著可以比肩燕和真人的修為?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未免也太過恐怖了。

還是說,強大的妖怪都會被認為是神祇,但神祇之間也有強大弱小之分?又或者,他們發現的並不是忘一師兄?

這個地方的人,似乎並不知曉如何踏入修行之道,反而是動物修煉在了人類前頭,成了所謂的“神祇”。

人們跟隨著“神明”的腳步,並未拓展出別的可能,於是以為唯一能獲得法力的方法,就是忠誠的侍奉一位神祇,以苦修取悅祂,然後得到賜福,成為“祭司”。

這片土地上沒有修真者,有的,只有神祇與祭司。

玉襄甚至覺得,賀摩國的公主,她們身上所經歷的一切,若是放在中原,那些冠冕堂皇的形容,所謂為了皇室,所謂神裔,所謂的責任與義務,瞬間都會被蒙上一層陰影——

這不就是另一種意義上的爐鼎嗎?

玉襄堅持道“我只是帶著我的弟弟,想來看看他母親的家鄉。”

月神金色的眼眸看著她,那如黃金澆築而成的雙眸看得久了,有一種令人暈眩的魔力,並令被注視者感到一陣針刺般的頭痛。

他凝注著玉襄,那雙金色的眼眸仿佛變成了兩面銅鏡,玉襄在其中看見了燕和真人那脫俗出塵的身影,又聽見月神在慢條斯理的問話“你認識他麽?”

那雙眼睛裏一定灌注著某種法力,因為玉襄控制不住的回答道“他是我的師兄。”

通過法術,玉襄和月神可以大致的理解對方的意思,可一些特定的文化概念,卻很難精準的翻譯過去。月神聽在耳中,“師兄”便是“兄長”的意思。

但,如果她的兄長是一位神明,為什麽她身上卻完全沒有神族的氣息呢?

“他是你親生的兄長?”

月神感到奇妙的朝著玉襄伸出了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玉襄無法動彈,被他拉住了手。

她感覺到他的皮膚雖然看起來與常人無異,但觸碰起來並不柔軟,隱約帶著鱗片般的硬度,而且體溫冰涼的一瞬間就讓她想起了他的原型——一條白蛇。

她莫名的想,也許許仙被白娘子嚇死並不是因為他太膽小懦弱或者不愛自己的妻子,有時候是真的……細想就容易瘆得慌……

玉襄試圖閉口不語,但月神只是擡眼看著她,輕輕“嗯?”了一聲,她的嘴巴就難以控制的自己開口了“不是。”

月神還想追問下去,但不知道感覺到了什麽,他看著玉襄愣了一下。

他的手迅速的順著她的手腕一路往上,沿著手肘,朝著肩膀捏去。玉襄瞪大了眼睛,迅速後撤,這一次,她倒是恢復了自主性動力,沒有被限制在原地。

清越劍破空而出,宛若一道流虹護持在她身旁,玉襄警戒的注視著月神,卻見他似乎比她更加意外的驚訝道“你是……最初的女神?”

玉襄氣的恨不得一劍戳過去,但偏偏他張口閉口的又都是她從未聽過的事物,叫她很擔心一時沖動,便會錯過什麽重要線索。

她只得咬著牙,忍氣道“什麽?”

“最初的女神——”月神不自覺的朝著她邁了一步,解釋道“這世間最初與最純的陰性力量的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