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酸楚

“散失的主要是鴻山術法,蕭家人不通術法,要那些典籍有何用?”文紹安低聲道,“許是被方士拿走了。”

“那些方士和蕭晟就是一夥的。”程錦的眼睛紅了,那些不知來路的方士豈會只滿足於將她困於思華殿?那手定然伸向了鴻山。

為了天下太平,她可以不對蕭家下手,但是那些來路不明,居心險惡的方士卻與她有不共戴天之仇。

程錦發紅的雙眼讓文紹安心口發悶,沒來由地愈加煩躁了,勉力抑下自己的情緒,“可這幾十年來並未出現過方士亂國,前朝尚有國師,大梁從未出現過國師,平日蕭氏子弟也就是去寺廟祈福,去道觀打醮,對鬼神之言並不迷信,也從未聽說大梁有哪個神仙方士,擁有了鴻山術法的方士這些年究竟在做什麽?”

於此事程錦也是一籌莫展,自她清醒後,就一直想要查出當年對她下黑手的方士,卻始終毫無頭緒。

“讓蘇尋來京城一趟,有些話我要當面問問他。”程錦肅容道,她和文紹安對這幾十年來的人世變幻不清楚,但蘇尋不會不知。

“師父不會下山的。”文紹安平靜地看著她,“那年他身受重傷,雙腿盡失,不良於行,而且他雖然能勉強記起來鴻山的部分典籍,但是鴻山術法盡失,能記起來的也極為有限。”

程錦雙目赤紅,本就虛弱的身子,經不起如此劇烈的心神震蕩,若不是死死咬住牙關,怕是一口血就要噴出來了。

“程五姑娘,”文紹安虛扶了她一把,神色有些擔憂,興許不該在今日將一切合盤托出,若她與莊敬皇後之間的關系真是他所猜想的那般,還真難以接受這樣的事實。

“我無事。”程錦的臉色變了數變,才抑下心神的劇烈震動,對上文紹安那雙憂慮的雙眼,故作無事地笑道,“既然你師父不會術法和醫道,要不你改換門庭,投入我門下,我別的教不了你,醫道一途卻定是比你師父強的。”

“程姑娘說笑了。”文紹安也挺佩服程錦的,這個翻臉比翻書還快的小姑娘,方才還一臉怒容,要和蕭氏為敵,現在又嬉皮笑臉地調戲起了自己。

“你要是不願拜我為師那也成啊,你未娶,我未嫁,不如你上我家求娶我,只要我嫁了你,便把什麽都教給你,如何?”程錦的臉上無一絲羞色,朝文紹安步步逼近。

他明明知道她是刻意用胡言亂語來掩飾此刻混亂的心緒,可當她這樣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的時候,向來如清風朗月一般的少年,還是心神大亂,臉上閃過一絲窘迫,幹巴巴地回了一句,“程姑娘說笑了。”

“人生便要說說笑笑才有意思,既然那些煩惱事兒,你們都不放在心上了,我也不惦記了。”程錦大笑著退了回去,似是真的只是演了一場惡作劇。

文紹安將手藏入袖中,用力捏了捏指尖,方定下神來,“程五姑娘,前世已矣,望你善自珍重,不念過往,不懼將來。”

“我自然會好自珍重,”程錦將花枝抵在唇邊,唇畔綻開一抹絕美的笑容,卻帶著一抹冷意,“那些過往,你若不念,那就不必念著了。”

文紹安沒有去深究,也不想去深究她這古古怪怪的話,朝她拱了拱手,“程五姑娘,文某便送你到這裏了,待你方便時,使人來槐樹胡同的文府同我說一聲,我們一道去京郊……”

程錦看著溫潤磊落的文紹安,心中突然覺得委屈不平,憑什麽他可以前塵盡忘,一如既往地做他的端方君子,她卻要承受上輩子的愧疚,非要執著地為他的前世討回公道?

文紹安不解地看著程錦莫名其妙地笑了起來,“程五姑娘”

卻見程錦湊到他跟前,不懷好意地低聲道,“我同你說,我其實是莊敬皇後轉世,你是文相文定年轉世,我們倆是上天注定的姻緣,你信不信?”

她的聲音很輕,卻如平地一聲雷,炸得他腦袋發懵,一時間竟不知該說什麽好,心中隱約有過的猜測,卻突然被人如此直接地點破,饒是他素來沉穩,此時也臉色大變,心緒大亂。

他還在愣怔之間,她就已經大笑著朝她的丫鬟邁步而去,她不好過,也絕不願意讓他好過。

他這才反應過來,面上終於有了不加掩飾的惱色,這個程錦滿嘴胡話,莊敬皇後和文相哪來什麽注定的姻緣?

她連騙他,都騙得如此敷衍,簡直是把他當成傻子戲耍!

可是不知為何,心裏卻又酸楚難言。

他擡起頭,不由自主地望向宮裏的方向,那金黃的琉璃瓦在陽光下閃閃發光,看著那恢弘大氣的景象,他的眼中頭一次多了一抹厭色。

葉萍看著文紹安一臉慍色地回轉,忍不住咧了咧嘴,“又被承恩侯府的小姑娘給戲弄了?她明擺著是看上你了,你竟也巴巴地往前湊,莫不是真看上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