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只是落葉常飛(5)

施索收斂思緒,把錄音筆塞回包裏,跨下床去給舍嚴開門。

房裏開著窗,門一開,一陣風起,舍嚴打量她。

她沒洗頭,只洗了澡,光著兩只腳還沒穿襪子,衣服上都是褶子,她應該剛從床上下來。

舍嚴拎著兩個塑料袋問:“房裏吃還是下樓?”

“你都拿上來了,房裏吃吧。”

施索回屋,把床上用的小桌子打開,讓舍嚴把吃的擺在上面,然後把角落裏的凳子搬到床邊說:“你坐這兒。”

她自己則跨上床,熟練地盤了個腿。

施索很喜歡在床上吃飯,她覺得人一天中最放松的時間就是在床上度過的這一段,吃飯是件身心愉悅的事,床才是它最佳的享受場所。

施索幫著把餐盒拿出來,問:“你買了什麽?”

“酸湯肥牛,西芹炒山藥,西葫蘆炒肉,”舍嚴把飯盒拿出來,“菠蘿炒飯。”

“今天有點素。”施索隨口說了句。

舍嚴見她不像經歷過上午的場景後沒胃口的樣子,他問:“再點份葷的?”

“不用。”施索問,“你夠吃嗎?”

“夠了,炒飯量很大。”

“那就不用再點了。”施索說。

兩份飯拿了出來,舍嚴把清空的塑料袋繞成一個結,先放到床頭櫃。

施索手上也清空了一個塑料袋,她胡亂團了下就想扔到地上,反正待會兒還要裝快餐盒。見到舍嚴把袋子打結,又規規矩矩放到桌上,施索動作慢了慢,想了下,她說:“今天的事你怎麽看?”

“嗯?”

“如果讓你來做這條新聞,你會怎麽做?”

舍嚴拆著筷子說:“先放結果,再講過程和起因。”

“沒問你順序,內容呢?內容怎麽做?”

舍嚴道:“台裏跟律所有合作關系,報道點到為止,不用太深入。”

“如果能深入下去,你覺得能怎麽做?”

舍嚴把筷子放到施索面前的飯盒上,說:“探討年輕人的抗壓能力。”

“還有呢?”

“危房改造的問題。”

施索:“……”

舍嚴笑了下,說:“飯菜冷了不好吃。”

“嗯。”施索點頭,把已經變成一團的塑料袋隨手往床頭櫃上一扔。

酸湯肥牛比較開胃,施索盯著它吃,把肥牛清幹凈,她邊撈底下的土豆粉,邊問:“你怎麽看梁橋這人?”

舍嚴看了她一眼,說:“普通人,普通律師。”

簡單兩個詞,都是普通,施索細細咀嚼了下舍嚴的回答,覺得挺有意思,“普通人?普通律師?”她重復了一遍。

努力工作,力爭上遊,這是普通人。功利心重,看中輸贏,這是普通律師。舍嚴覺得沒什麽好說的,人人都是這樣,努力工作學習,在工作和學習中不斷競爭,人人普通。

把土豆粉挑出來,放進施索碗裏,他又聽施索問了一句:“那你怎麽看我?”

舍嚴筷子一頓,擡眸看著施索。

因為用小桌子吃飯,兩人間距離縮得比平時近,他能看清施索眼眸中的影子,她眼中是他。

反過來,他眼中也是她。“就這麽看。”舍嚴答。

施索沒明白,她放大雙眼,露出一個問號。舍嚴停下筷子靜靜地回視她,施索正要問,忽然注意到舍嚴的眼睛。

仿佛清風掠過,她一下子讀懂了他的意思。剛才在車上醒來,她睜開眼,看見的第一眼世界是他,其實不夠準確,她看見的第一眼世界,是他眼眸中的,她自己的影子。

他就這麽看她。

施索耳根一燙,心道,答非所問。

但話題沒能繼續,被一個籃球打斷了。“嘭”一下,一個籃球砸上了窗框,舍嚴走到窗邊看了看,她也從床上挪下地。

一個少年從籃球場那邊跑了過來,撿起逃跑的籃球,大約是發現同伴的目光一齊往上,少年也回頭望向樓上,愣了下,然後朝他們笑了笑,又揮了揮手,才跑回籃球場。

施索一笑,跟邊上的人道:“好久沒看你打籃球了,上回你打球砸到了人,還是我當家長幫你應付的老師。”

那個時候舍嚴剛念初三,以前沒看出他熱愛運動,那陣他突然就迷上了打籃球,放學或休息成天泡在球場上。

他性格沉悶獨來獨往,難得主動融入群體,他叔叔老懷安慰,她那時也特意買了籃球和球衣送給他。

大概球技不佳,沒多久他打球砸到了人,恰好碰到一個極其護犢子的家長,一直不依不饒,舍嚴班主任沒辦法,就讓舍嚴把他家長叫來學校。

舍嚴叔叔當時有事走不開,一聽又是這種無傷大雅的小事,轉頭一個電話就把她叫了過去。

她那時屁顛屁顛地就去了,雄赳赳氣昂昂地跟人戰鬥了一番,誰知小舍嚴卻沒給她什麽好臉色,事後回去,一路悶著頭,半點不知道感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