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只是時常有風吹(6)

施索一跳,視線緊隨,在舍嚴口袋上盯了一眼,最後擡眸看他。

你要幹什麽?!

剛要脫口而出,她一個閃念,及時合攏嘴巴,心虛地把視線移開,望向舞台。

可是兩秒後她馬上意識到自己不聲不響的反應反而不符合邏輯,自己東西突然被人收走,沒道理傻呆呆的當啞巴。

但慢一拍再問邊上的人拿她口罩幹什麽,這會不會更奇怪。

想到口罩朝外那一面還是潮的,十幾秒前沒來得及燒著的臉,這回徹底燒著了。

她也是後來才意識到這個,所以才借由擤鼻涕把口罩摘下,省得動作太突兀。

這會兒再做什麽就顯得此地無銀三百兩了,施索用力咬住吸管,磨了兩下牙,然後猛喝飲料讓自己降溫。

啊破罐破摔吧!

演唱會逐漸進入高|潮,每一次的互動開始,就引發更高一輪的粉絲尖叫,幾輪後粉絲們徹底瘋狂,坐施索邊上的女粉絲拼命揮舞熒光棒,邊哭邊拽施索手臂,讓施索也揮動起來,卻仍能克制地將自己固定在座椅上,不站起來影響他人。

施索看了眼女粉絲。

女粉絲目測三十五六歲,大約是下班後直接過來的,所以還穿著襯衫配小西服的職業套裝。

施索沒追過星,也是第一次在現實生活中看到粉絲如癡如狂,聲嘶力竭。

她又看向舞台,舞台布置上有“20”這個數字,台上的偶像至今正好出道二十年。

二十年前他劃出了一條時光,台下這些人帶著自己的人生從四面八方湧來,陪他走在這條沉沉浮浮的時光線中,從此生命糾纏,悲歡與共。

占據太多,迷戀太久,陷得太深,有些人大約永遠都無法脫身。

施索這麽想著,配合了一下對方,舉起右手擺動了一會兒,也跟著唱了半首歌。

其實這些耳熟能詳的歌,也伴隨著她最美好的學生時代。

情緒被調動了片刻,施索覺得自己也恢復了正常,她吸了吸鼻子,側過頭,終於開口跟她右手邊說:“紙巾!”

這幾天舍嚴包裏也放了紙巾,她知道。

舍嚴看了她一眼,打開包,從裏面拿出小包紙巾,施索伸手,以為他會把整包給她,結果只見舍嚴撕開封口,抽出一片遞了過來。

施索邊接過這一片,邊去拿他另一只手上的整包紙巾,拿了個空,舍嚴手腕一翻,把紙巾放回了包裏。

施索擦著鼻子說:“你整包給我。”

“你要再跟我拿。”舍嚴道。

何必這麽折騰,施索說:“我一會兒就要用。”

“一會再給你。”

施索莫名其妙,但她仍不太想說話,就沒再堅持,默默把手裏這張用完了。

又幾首歌後,她再次開口:“紙巾。”

舍嚴重新拿出紙巾,照舊只抽出一片,遞給她問:“鼻塞嗎?”

施索點頭。

“昨天沒買吸|入劑?”

施索昨天起鼻塞嚴重,本來打算去買曼秀雷敦的那款復方薄荷腦鼻用吸入劑,結果忙忘了。

她搖了下頭。

舍嚴道:“待會去藥店。”

“嗯。”

施索又看回舞台,不知道唱到第幾首歌了,等到她第三回 準備向舍嚴要紙巾的時候,她頓了頓,恍惚意識到,她對他的不理不睬,就這麽被一包紙巾打破了。

周日剛感冒的時候,她還想這場感冒來得真及時,她可以戴口罩坐後座。

沒想到她現在會被反噬,邊上這人隨便拔一根狗尾巴草,無奈鉆出殼的蝸牛就暈頭轉向被牽著走了。

施索停穩,不再瞎轉,最後十幾分鐘,她目光投向舞台,努力忽視鼻子。

九點,演唱會結束,眾人離場,施索去洗手間,上完廁所出來,她洗手照鏡子。

鼻涕擤多了,鼻子連接人中的位置有些紅,還有點蛻皮,她接水擦了擦鼻頭,再看向鏡子。

嘴唇沾到了水珠,濕潤的地方唇色變艷,她擡手抹了下,嘴唇被手擠壓。

她想起舍嚴咬下的那一口,口罩偏薄,那一口停留半天,她沒法避閃被他人唇齒咬住的感覺。

好像還停留在唇上,她慢慢地又擦了一下。

施索從墻上抽了張紙巾,低下頭,慢吞吞擦手。

讀書的時候她最愛做選擇題,不需要冗長的文字解說或繁復的演算過程,不會就蒙,會就快刀斬亂麻。

但工作後,最難做的也就是選擇題,因為要承受自己接下來的人生,所以一旦行差踏錯,回頭路會步履維艱。

已經到這一步了,再裝傻充愣,拖泥帶水,她就要變成她最討厭的那種欲拒還迎的女人了。

其實選項只有兩個,接受或拒絕,但這不是讀書時候的選擇題。

喪喪地吐了口氣,施索扔掉紙團,轉頭連抽好幾張擦手紙,塞進自己口袋,走出洗手間。

舍嚴等在外面,施索一撇下巴,示意走了,然後自己悶頭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