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只是時常有風吹(5)
台下漆黑一片,瞬間沸騰的尖叫聲勝過場館音響,震得人內臟都跳動了起來。
舞台燈光炫目,周天王以獨特的出場方式拉開演唱會序幕,粉色熒光棒形成一片星海。
台上一開嗓,所有人第二次沸騰尖叫,大概只有他們,始終安安靜靜,不動如山。
施索正襟危坐,斜眼偷瞄,台下光線暗,她眼珠移動角度又有限,沒法辨認舍嚴的神情,但他似乎一直專注地看著舞台。
施索也看回舞台,可是耳朵罷工,她什麽都聽不進。
她的右手還被舍嚴握著,套完手環,舍嚴自然而然沿著她手腕下滑,握住了她,她錯愕地抽了一下,沒抽出,之後場下漆黑,舞台燈亮,她保持安靜。
可心靜不下,腦中又空空蕩蕩,但也不是完全空,總有點畫面和聲音在忽閃。
直到鼻子發癢,她才吸了下鼻子。
鼻塞,她一直靠嘴呼吸,連難受都忘了。口罩還掛在她右耳朵上,她也不摘,胡亂亂的意識橫沖直撞了一會,她左手掏包,拿出手機。
位置正對舞台中心,舍嚴一直目視前方。
他不追星,也不愛聽歌,第一首快歌結束,第二首依舊是快歌。
他余光瞥向左邊,手機屏幕在一片粉色熒光棒底下亮著,屏幕上顯示著計算器,施索按下“=”,結果顯示“155”。
舍嚴偏過頭,看了看彎著脖子的施索,他打破沉默:“在算什麽?”
施索擡頭:“啊?”她沒聽清。
舍嚴也沒聽清她那聲“啊”,他根據嘴型辨認。他靠近施索耳朵:“在算什麽?”
施索靜了兩秒,才故作鎮定地回:“算每分鐘多少錢。”
這回舍嚴沒法根據嘴型辨認出來。
施索湊過去,隨著身形一動,她右手也跟著動了,舍嚴依舊沒松開。
“我在算,我們每分鐘花費多少錢——”施索放大音量,“七千四除以一百二十分鐘,每分鐘得六十一塊六,四舍五入一下,要六十二,一個人要三十一。”
施索看著計算器上的這個數字窒息了,一首歌算它五分鐘,她計算的時候已經浪費了一百五十五塊錢。
現在第二首歌又唱了兩分鐘,錢被燒成灰燼了。
“浪費了一百五十五。”施索窒息總結。
舍嚴心算了一下,一百五十五是單人價。
施索說完最後一句話,很快反應過來不對,“浪費”顯然指她沒在聽演唱會,她沒聽的理由昭然若揭。
誰知舍嚴突然說:“嗯,浪費了三百一。”
施索:“……”
什麽意思,不言而喻。
好不容易能進入一個自然話題,偏偏被舍嚴最後一句話給拐進了死胡同。
施索覺得自那個周六之後的舍嚴,像是原本安靜放置在球架上的保齡球,被拿了起來,一擲,順著球道直線向前,擊倒所有球瓶。
沒半點轉圜余地。
施索張了張嘴,半晌才又一次故作鎮定地說:“那……別再浪費了。”又抽手,“我擤鼻涕。”
舍嚴這才松開。
施索擤完鼻涕,慢慢折疊紙巾,右手還有余溫,手指肌肉仍有被收緊的感覺。
把紙巾捏成團,她重新戴上口罩。
舍嚴在場館門口買了飲料,他拿起袋子回頭,動作一頓,目光在黑色口罩上停留了一秒。
口罩已經晃了六天,在車上,在電視台,在公寓,在他面前最多。
像塊盾牌。
收回視線,舍嚴把飲料拿出,打開空置下來的塑料袋,施索順手把用過的紙巾往裏扔,裝飲料的袋子袋口小,光線又暗,她沒對準,紙巾滑了下去,落到了座位底下。
她蹲下去撿。
第二首歌在這時結束,舞台燈光驟然轉暗,舒緩樂聲悠悠流瀉,場館頂上忽然灑下一片銀河。
紛紛揚揚,像有風吹,一顆顆星星散落地面和指尖,施索拿著紙巾,擡頭望上。
頭頂陰影覆下。
舍嚴口勿在落著星光的黑色口罩上。
粉色熒光棒揮舞在銀河之中,前奏漫長,口罩裏外都屏著呼吸。
施索跌到地上。
口罩外頓了頓,呼吸恢復。
舍嚴離開座椅,緩緩蹲下。
空間似乎格外狹小,施索貼著前排的椅背,手撐著冰涼的地面,舍嚴蹲在她面前,目光與她對視。
過了會兒,他捧住她臉,低聲叫她:“開開……”隔著口罩,鼻尖與她相抵。
施索沒法呼吸,她渾身滾燙,其實可以推開他,但她沒有動。
要怎麽做?
到底要怎麽做?
最好現在來個突發,隨便什麽事都好,手機來電話,誰吵鬧一下,燈光壞了,演唱會中斷。
她胡思亂想。
前座的人突然往椅背一靠,施索被頂向前,唇隔著口罩,與舍嚴相貼。
舍嚴一窒,頓了頓,他下壓,咬住她口罩。
完了,第三首歌,又一個三百一十塊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