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晏少卿來找我,想必是為了我在樊家村指認兇手一事。虞重銳告誡我不要讓別人知道我的異能,晏少卿擅長循蛛絲馬跡破案,我怕應對不當被他看出破綻來,便假惺惺地對鳳鳶說:“少爺不在家,我怎麽好擅自會見外男呢?瓜田李下說不清楚,還是回絕他吧。”

鳳鳶心中冷哼一聲:「小妖精心虛了,他們兩個肯定有貓膩!你怕見他露出馬腳,我偏要讓你們見面,來個捉奸成雙!」

——不會用的成語請不要亂用謝謝。

她把名帖拿回去,在手上拍了拍:“晏少卿與少爺交情不淺,人家登門拜訪,怎麽好拒之門外連口茶都不給喝?少爺知道了會怪我們待客不周的。我先迎他進來,等少爺回來了再說。”

我把還沒喝完的四物湯一丟,站起身道:“那你招呼客人吧,我先回去休息了!”

鳳鳶嘻嘻一笑:「好呀,你回房去呀,一會兒我把晏少卿帶到你房裏去,給你們制造機會喲!」

鳳鳶!你這個關鍵時刻只會拖後腿壞事的豬隊友!我宣布之前誇你的話統統收回!收回!

如果我哪天忍不住自己暴露秘密,那一定是被鳳鳶氣的。

反正是躲不過去了,我索性回偏廳桌前坐下,把剩下的四物湯全喝了,不要浪費。

不一會兒鳳鳶把晏少卿帶了過來。我第一眼看見他就覺得太奇怪了——這個前兩次見都面目冷峻、不苟言笑、拿鼻孔哼人的晏少卿,他他他居然在笑!

就像那廟裏的閻羅夜叉,橫眉豎目雖然兇惡可怕威勢迫人,但倘若給他們換上彌勒佛的笑臉,並不會因此變得和藹可親起來,只會更加怪異,一言難盡。

連鳳鳶都在一旁腹誹:「晏少卿是中邪了嗎,我還是頭一回見他笑成這個樣子討好別人,小妖精的魅惑本事可真不得了嚯,你們兩個洗不清了!——話說這晏少卿吧長得雖然不算俊俏秀美,但板著個臉酷酷的還挺有腔調韻味,就有姑娘喜歡這個型兒的。沒想到他笑起來這麽難看,簡直就跟毀容了一樣!」

晏少卿堆著笑,走到面前對我長身一揖:“在下大理寺左少卿晏歡,字言笑,誠心拜會求教指點,望齊瑤姑娘不吝賜教。”

他這態度轉變有點突兀,我一時不太適應。有話咱坐下好好說,嚴肅點先別笑好嗎?

我連忙對他說:“不敢當不敢當,不知少卿找我何事?”

“就是上回樊家村的案子,姑娘指認的那個兇手,下官帶回去仔細一審,真的是他!”他恭敬地站在我面前,說到案子語氣掩不住興奮,一邊說一邊搓手,“原來這案中還有一案。死者朱二性慣浮浪,曾覬覦村中寡婦丁四娘之女樊茵茵。丁氏母女孤寡無依,朱二便使下作手段玷汙了樊茵茵,妄圖生米做成熟飯,逼迫丁氏將女兒嫁給他。但這樊茵茵性情剛烈,寧死不嫁惡徒,投水自盡了。丁氏懦弱,又怕女兒身後名節不保,沒有報官,只說樊茵茵是失足落水溺亡。”

其實我在樊增家門外看到那名婦人時就已猜出一些,但聽他這麽說出來,還是讓人唏噓難過。

“兇手自幼身體殘疾,飽受欺淩,尤以體壯力大的樊增為首。唯有樊茵茵與他同病相憐,時常暗中接濟照應他。兇手心中仰慕樊茵茵,但因自己殘疾卑微,不敢訴諸於口,只盼樊茵茵能得善報,嫁一個好郎君。誰知茵茵竟被朱二汙折殞命,兇手恨極了朱二,但朱二與樊增等人結黨橫行,他始終找不到機會下手報仇。這回恰巧碰到樊增與朱二反目,他心中亦恨樊增,便想到了這條一石二鳥之計。”

“還有那密閉的門窗,兇手殺人之後如何脫的身,我始終沒想明白。”說到這些破案的細節他更興奮了,兩眼放光,“其實是我一葉障目,根本就不是密室!兇手作案後,一直在樊增家附近窺伺,遇見朱二的舅母過來尋外甥。這舅母一向看不慣樊增欺壓使喚朱二,前日朱二又向她抱怨過樊增獨吞錢財,就在樊增家門前叫罵,引了不少人過來觀望。兇手便趁亂上前挑唆,說罵了這麽久都不見人,莫不是關著門在做見不得人的事,引舅母去沖撞樊增家屋門。兇手沖在最前,假作破門之狀,其實那門只是草草掩住,並未閂嚴。還有裏邊朱二陳屍的臥室,眾人沖進去之後……”

他一口氣嘰裏呱啦說了好多案發現場的痕跡細節,我都沒有親見,被他繞得有點暈。

朱二霸占欺壓無辜弱女,手裏欠了一條人命,被人尋仇所殺,死得不冤;跛子兇手殺人手段殘忍,事後又掩蓋罪證栽贓嫁禍,就算事出有因,恐怕也難逃死罪;最可憐的便是那樊茵茵,人美心柔卻不得善報,留下她母親孤苦伶仃,晚景淒涼;而樊增這下是真的一條罪責都沒有了,但依他品性,朱二仗著他威勢橫行鄉裏,他本人做過的惡事未必比朱二輕,竟讓他無事逃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