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第2/3頁)

他還沒有老糊塗呢,這些人就敢仗著他的恩寵縱容,做出欺上瞞下的勾當,謀害皇族血脈,其心可誅。

“把龍禁衛、刑部、還有皇族宗親們聯手調查出來的結果,給大家傳閱傳閱,都好好看一看,朕的朝堂之上,出現了多少膽大妄為之人。”

慶和帝讓內侍們把厚厚的卷宗和一大摞折子堆到禦座金階之下,命令三省六部的官員上前查閱。

從張道維的案子開始,牽涉出軍中不少中下層武官的罪孽,然後,就是參與了赤霞村屠殺滅口案的劉喻鳴。

劉喻鳴認罪之後,他身後的長裕侯府和整個劉家都沒能幸免,拔出蘿蔔帶出泥,整個劉氏家族,真正清白無辜之人就沒有幾個。

但是這些,都不是大殿內這些官員最關心的事情。

因為,劉喻鳴之後,就該輪到當朝相爺了。

按照劉喻鳴的供述,白相罪名不小,若是這些罪名真的成立落實了,朝堂上的格局,那就真的要發生大變動了。

這些年,白相身居高位,頗受重用,宮內又有白貴妃和二皇子支持幫襯,可謂是順風順水,如日中天。

他的同門故舊,學生下屬人數眾多,遍布朝野,一旦要治白相的罪,這朝堂上,有一小半的官員都要被卷進去,牽連甚廣。

有人想到慶和十四年廢後一事,那時候,廢後的親生父親聞太傅是三朝元老,滿朝上下,受過他提拔和恩惠的官員不知凡幾。

聞家一朝傾覆,牽連多少人家破人亡,又有多少有識之士被連坐,被貶謫,被驅逐,此生郁郁不得志。

“請陛下三思。”

有老大臣看了一眼站在大殿前端的季嚴淩,語氣沉重地懇求著乾坤獨斷的帝王

“慶和十四年之後,朝政動蕩,血染京師,我朝失去了多少肱股之臣,有能之士,當年的禍事,當引以為戒。

陛下,白相雖有罪,但他這些年為著皇朝鞠躬盡瘁,兢兢業業。如今,身體狀況更是每況愈下,一年中,有半載要臥床養病,劉喻鳴所說的這些罪名,不一定全部出自白相爺的本意,為臣鬥膽為白相求情,還望陛下憐憫寬宥。”

“望陛下憐憫寬宥。”

老大人之後,又有幾名大臣為白相求情。

季嚴淩安安穩穩地站著,目光下垂,神色安然,似乎並不關心當年謀害他的白相等人的結局。

只是,當站在他身後的二皇子也開口為白相求情後,這位光風霽月的年輕人,眉宇間浮現出淡淡的悲哀,還有一種果然如此的倦怠。

他悄悄捏緊了拳頭,又悄悄地松開,看似仍然無動於衷,但是他的脊背更加挺直了,周身的氣息也變得疏離悠遠。

這樣的情緒變化,讓一直關注他的慶和帝心中一軟,他的兒子,不在乎仇敵的下場,反而更在乎兄弟親情。

他想起之前和季嚴淩的談話,知道這孩子是傷心了。

逃亡流離多年,季嚴淩一直記得小時候兄弟們一起讀書的時光。

他說二弟很調皮,三弟有些文弱,講起這些模糊的往事時,季嚴淩一向舒朗的笑意中,有著藏不住的柔和。

他曾經和慶和帝深談過,他說“無論白相和貴妃的手段多麽毒辣,我都不曾怨恨遷怒過自己的兄弟。

因為那時候,二弟年齡還小,根本不可能參與長輩們的謀算,我們兄弟之間,血濃於水,怎麽能夠因為外人的貪婪齷齪,就淡薄了珍貴的手足之情。”

慶和帝能夠感受到季嚴淩的真心,這個孩子,即便遭遇了太多的磨難和坎坷,心中仍然有著真誠和溫柔,這樣重情重義的長子,讓他歡喜,也讓他放心。

不知不覺中,帝王心中的天平已經偏了,給白相一系求情的人越多,他對長子的愧疚和對白相的忌憚就越深。

阮梅梅站在季嚴淩的對面,同樣沒有遺漏這人的一舉一動,看到他這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差點沒控制住表情。

多年不見,這人年紀大了,迷惑人的手段倒是越來越爐火純青了。

當年兩人一起逃亡的時候,阮梅梅拖著武力值不行,身上的武器還被搜光了的季嚴淩翻山越嶺,很長一段時間裏,兩人過的都是野外生活。

她那時候剛剛失去雙親,心中萬分痛苦,看向季嚴淩的目光都是淬著毒和冰的。

夜深人靜的時候,每當她想起慘死的爹娘,就會遷怒季嚴淩,想把這個帶來一切災禍的季嚴淩捅死了事。

季嚴淩的求生很強,他對阮梅梅的各種情緒也非常敏感。

每當阮梅梅陷入仇恨中的時候,他不乞憐,也不哀求,只是沉默地看著她,眼底彌漫著濃厚的哀傷和淡淡的釋懷,仿佛那些加諸在他身上的拳腳疼痛,不是苦難,而是他的救贖。

那樣的表情,總能讓阮梅梅一點點地冷靜下來,她折磨他,讓他餓著,讓他渴著,限制他的自由,讓他直面毒蟲猛獸,但是到了最後,總會因為季嚴淩的哀傷表情,放棄了對他的進一步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