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甜棗(第2/3頁)

如果是謝咎站在她面前,徐碧琛必定殺之而後快,傾其所有也不會放他離開。但如今謝咎只是個受盡苦難的小孩子,什麽錯事都還沒做過。

他,不值得她動手。

欺淩弱小,過不了自己心底那一關。

人活著,若是問心有愧,就算與天同壽,又有什麽意義?

普天之下她最愛自己,一生無所求,唯願活得灑脫自在,問心無懼而已。

徐碧琛笑了笑,對著門外喊了句:

“小奴隸們,只顧著忙,飯都不吃了?”

她眼底閃過一抹難以捕捉的光亮,笑容意味深長。

暴力從來都不是解決問題最好的方式。

也許暴力可以強迫別人做出違背心意的事,但絕不能從根本上洗滌一個人的內心,唯有潛移默化的教育,才能讓他由內而外的改變。

缺愛是嗎?

給你就是。

*

奴隸身份低賤,沒有資格在屋子裏吃飯,他們自覺到一旁拿出個小桌子,準備擺在院兒裏當飯桌。

琛夫人攥著繡帕,掩過頭頂擋住晃眼的陽光,她眯著眼看向萬裏無雲的藍天。

對兩人勾勾指頭,道:“進裏面來吃。”

季瓏正拿著張濕帕子擦掉桌上灰塵,聞言,疏離婉拒:“夫人有心,敬謝不敏。”

琛夫人今日身著煙青,頭戴金鑲碧璽點翠釵,眉若遠山,眼似秋水。她好笑地說:“你們把自己曬成了魚幹,誰來伺候本夫人?”

指尖對著庭院虛空一指,道:“這裏的花草需人打理。”

隨即調轉方向,指向自己鼻子,又說:“而我,也等著你們侍奉。”

說罷,並未給出他們太多反應的時間,她徑自掉頭進屋,不多時,門外傳來了收桌子的聲音。

兩個男孩正是長身體的年紀,餓得快,吃得也多。

季瓏胃口其實比阿幸大,但他吃得慢條斯理,動作優雅,盡顯矜貴。相比之下,阿幸就要粗魯許多。他吃東西時常弄得碗筷亂響,用餐也毫無儀態可言。

阿幸注意到旁邊的少年進食沒有發出什麽聲音,他悄悄瞥過去一眼,隨即,低落垂頭。

這一切徐碧琛都看在眼裏。

她保持端莊的的姿勢,小啜口茶飲,神態雍容。

少年心裏‘咯噔’一下,感到非常不妙。這女子行為舉止頗有大家風範,比之他見過的皇室成員也毫不遜色。

難道她之前撒了謊,當真是自己哪個不成器的叔叔養在外面的妾侍嗎?

可真不是他瞧不起自家親戚,一圈轉下來,沒哪個扶得起,誰有這能耐降住她?

他一邊動筷,一邊出神,將能叫出名字的親戚都給數了一遍。

莫非是勤叔叔?他任江東王已久,家底豐厚,樣子俊朗不凡。不過之前看他和嬸嬸感情和睦,連個姨娘都沒有,怎麽會養外室…

那是文叔叔?他的花心是遠近聞名的,紅顏知己遍布天下,完全幹得出這種事。可他模樣醜陋,滿臉橫肉,又不善經營,壓根沒幾個錢,如何養得起這朵艷麗生姿的人間富貴花?

光是她手上那個鐲子,恐怕就能抵文叔叔大半家財了。

而徐碧琛對少年現在想的完全不知情,等他們吃完,把東西收下去後,她一臉和善,道:

“吃飽了嗎?”

季瓏向來心高氣傲,過慣了被人吹捧的日子,他可不像阿幸那樣受了點恩惠就感激涕零。在他看來,被一個女人買回家當奴隸簡直是奇恥大辱。

她知道自己現在奴役的是誰嗎?也不怕折壽!

嗯…不過這裏的飯菜還可以,勉強能入口。天生愛擡杠的少年絕不承認他還想吃第三碗飯。

少年磨了磨牙,小聲哼了下,剛準備說‘還行’,就被女子接下來的話驚掉了下巴。

她輕笑一聲,放下茶杯,青花瓷與桌面相碰,發出短促的響聲。

“本夫人儀態萬千、知書達理、蕙質蘭心,又有仙子容顏,剛來到此地便引無數人矚目…”

季瓏無語,從沒見過有誰這樣明目張膽誇自己的,而且他們關注你是因為這些嗎!還不是因為你太有錢!一擲千金,揮金如土!

但他細想之後,竟然又無從反駁…好像…也挑不出什麽毛病?

話鋒一轉,嫌棄道:“你們是我的奴隸,代表著夫人的臉面,旁人見不著我,就會以你們的舉止來揣度本夫人。若是循規蹈矩便也算了,可你們自個兒瞧瞧,自己可有半分禮儀可言?實在是讓我臉上無光!”

季瓏快要氣笑了。

他出身尊貴,受的是最好的教育,說他沒儀態?

放什麽屁呢!

看到少年不服的表情,琛夫人忍不住嗤笑,不知從兒抽出根雞毛撣子,對著他頭敲了下,挑釁道:

“怎的,吃飽了就犯渾?”

“《禮記·曲禮》有言:共食不飽,共飯不擇手,毋搏飯,毋放飯,毋流歌,毋咤食,毋嚙骨。毋反魚肉,毋投與狗骨。毋固獲,毋揚飯,飯黍毋以箸,毋捉羹,毋刺齒。敢問這位長相粗獷的小奴隸,你都做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