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甜棗

道他是謝咎,並非憑空猜測。

徐碧琛眼力過人,她雖然跟謝毒蛇沒見過幾面,但對他那雙勾人的眼睛記憶尤深。

這小子臉上傷疤可怖,與十幾年後的花容月貌截然不同,最開始她也沒往更深一層想。可這幾日閑下來,思緒愈發清晰,之前許多連不上的事,統統拼湊到了一起。

觀宇真人多次點明,從她選擇身赴夢境開始,三星開始真正歸位。她同時為兩帝輔星,怎麽可能只和景玨產生命運糾葛,而全然不與另一顆帝星接觸?

再則,阿幸左臉生得極好,倘若他容顏未損,定是個不可多得的美人。他因自卑容貌,喜低頭少言,她也是昨天才注意到這個孩子有雙這麽動人的眼睛。

仔細瞧來,已有日後謝咎三分影子。

這麽多巧合湊在一起,就不再稱之為巧合。徐碧琛斷定,他就是幼時的謝咎,或者說…季咎。

真人讓她看過另一種未來,那些飛逝而過的場景,深深鐫刻腦海,讓她片刻不能忘懷。

一旦接受這個認知,很多以前無法理解的事馬上變得情有可原起來。

譬如,為何在她被擄之後會受到貴賓待遇,要什麽有什麽。為何她三番五次造作,謝咎這個殺神還肯饒她一命。

原來,他二人早在此時就有了如此糾纏。

徐碧琛微微蹙眉,很難想象事情未來的發展趨勢。按她之性格,哪怕十分厭惡謝咎,在把他買回來後也不可能會做出無情無義的事。

她多的是錢,不存在養不起的情況。同時,她又頗有責任感,不會放任自己的小奴隸流落街頭。既然買回來了,就要負責到底。

最大的可能就是她在結束此事後,讓景玨把人帶回北梁,妥善安排。在安逸的環境裏,這個小蘿蔔丁怎麽會成長為日後的殺星?

但站在當下,無論如何也不可能一眼看透未來,即便徐碧琛覺得無比詭異、難以置信,事實就是,十幾年後的謝咎,長歪了!

“唉…”長嘆聲,痛心疾首地看著院子裏澆花的小矮子。

阿幸看著很野,但其實非常懂事乖巧,此時的他,並不是個心狠手辣、毫無底線的人。

然而,很快他就會被命運推著走上一條充滿血與火的荊棘道路,無親無友,孤獨奮戰。

徐碧琛很清楚,眼下最保險的做法就是把未成氣候的敵人扼殺在搖籃裏。

說她和謝咎是死敵,應該沒誰會反對。寄安侯府極力促成滅亡北梁一事,他反過來又以牙還牙削弱了徐家。同時,她身為兇星,壞他好事,破他佳運。

二人有不共戴天之仇,注定互相敵視。

她就應該趁他病,要他命,立刻結束小奴隸的狗命,這樣一來,謝咎也就徹底失去了掌控天下的機會。

兩顆帝星之所以遇到死劫,無非是因為他們兩個存在競爭關系,如果世間只剩下一個帝王命,什麽勞什子劫難,自然全部迎刃而解,無須苦渡。

這就是為什麽在她看到的那個未來裏,謝咎沒有經歷什麽劫難,直接就奪取天下的原因。

畢竟那時,景玨墳上青草都半人高了,誰還能和他爭?

可徐碧琛沒有這樣做。

她不能,也不願。

首先,命運弄人,她根本不知道未來是怎樣發展而來的。萬一謝咎變成之後那副鬼樣子恰是因為她妄動殺心造成的呢?這些都說不清楚,自作聰明往往會帶來更差的結局。

這個時候最笨的做法,也是最好的做法——

順應本心。

她的本心不想殺。

徐碧琛自認不是個善良女子,那日在將離園遇險,她的手頭一次沾上血腥,但她絲毫不怕,果斷至極。被擄後,對待敵人也沒有任何手軟,該動手就動手。

她不怕殺人,不懼流言。

可她也有自己的原則與底線。

就像在皇宮裏,那些腦子不太夠用的妃嬪使的手段都是過家家般的存在,根本不夠看,她多的是辦法對她們下狠手。

長樂的事,只要她想做文章,賢妃難逃一死。

皇後那邊,只要她有一點兒野心,立刻就能取而代之,鳳儀天下。

與她有一跪之仇的珍妃,打壓方式就更多了。她有胸無腦,說錯的話比天上的星星還多,做錯的事比地上的野草還密,隨便拉扯一兩件出來就能讓她死無葬身之地。

結果呢?徐碧琛凡事都留一線,始終沒有泯滅心底閃爍微弱光芒的火焰。

她知道,女子癡狂固然是自身偏執造成,但說到底,景玨也難辭其咎。他既不愛人家,又何必惹那麽多是非?

每個人都只有一次生命,活著太不容易。

只有弱者才會對自己手握權柄沾沾自喜,恨不得掌握所有人的生死。而強者,更懂得體諒和珍惜。

她可以心狠手辣、睚眥必報,但非死仇,決不肯輕易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