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琛姨

室外蟬鳴不止,鮮少有風,室內卻清風徐徐,涼快得很。

徐碧琛倚著靠背,一手輕托香腮,另一手放在身側,指尖有一下沒一下地觸著冰涼的椅身,是說不盡的愜意。

一個身量矮小的帶疤男孩站在她旁邊,手執一柄涼扇,前後搖晃,為她扇著風。

她聚精會神地盯著前方,眼神上下移動,只用了幾息的時間,朱唇輕啟,吐出句:“翻頁。”

蹲在一旁的少年便不情不願地將書翻過去一頁。

他生得高大,哪怕只有十來歲,也不是尋常少年可比,把書高高舉起,女子須仰頭去看,著實不太方便。

“季瓏,放低點兒。”視線似笑非笑從他身上掠過,暗藏些許責怪之意。

“我太高了,真是對不住夫人。”被稱為季瓏的麥色少年抿著唇,略帶嘲諷。

“哦,嫌自己長得高?”女子捂著嘴笑了聲,眼兒柔媚,道,“那就是不想吃飯的意思,對嗎。”

不給飯吃?!

季瓏不著痕跡地摸了摸自己幹癟癟的肚子,心說識時務者為俊傑,實在沒必要逞這種無謂的英雄。他迅速調整舉書的高度,勉強露出個笑:“夫人看這樣合適嗎?”

徐碧琛滿意地點點頭,毫不吝嗇誇贊之語:“很有悟性,以後就按這個高度來。”

她擡起右手,對著傷疤男孩招了招,不須多說,男孩便從桌上端來一盤剝了皮的荔枝,遞給女子。

唔,這個季節的荔枝,冰凍過後簡直是人間極品,甜美多汁不說,核小肉多,一口咬下去,滿嘴都是荔枝的清香,這種滋味無其他任何水果可以媲美。

在宮裏時,景玨怕她上火,從不允許多吃,所以每次都得偷偷摸摸吃,她就沒痛快過!

想起這事兒,徐碧琛用手指撚起一顆白白嫩嫩的大荔枝,舉在半空中,仔細端詳。

她勾起嘴唇,笑說:“季瓏,你說夏日和荔枝,是不是天生一對,地造一雙?”

季瓏嘴角抽抽,忍不住勸她:“食多傷身,小心口幹舌燥,鼻血橫流。”

這家夥…小孩子時期就這麽討人厭!

徐碧琛暗翻個白眼,覺著三歲看到老這句俗話果然沒說錯,他十一歲和二十七歲完全是一個德性,說的話都大同小異。不同的是,現在他可管不住自己了!

要說人的心理也是奇怪,她雖喜荔枝,卻也沒到不能節制的地步。但旁人越是管束禁止,她越是想違抗。尤其是在這個管了自己許久的男人面前,徐碧琛每吃一顆,心裏頭就生出一分雀躍得意,哪怕此刻的景玨壓根沒有十幾年後的記憶,她也覺得有種難言的興奮快樂。

“嗯,有道理。”說罷,準確無誤地把那顆大荔枝丟進嘴裏。

她嘴本來就小,荔枝入嘴,把腮幫子都脹鼓起來。

一邊嚼著果肉,一邊沖他得意揚眉。

季瓏:“……”怎麽感覺有點幼稚,連他九歲的皇妹都不會做這種傻子事兒。

他頗為無語,自覺地把書頁翻到下一頁,故作不經意地問道:“聽夫人口音不像梁國人,您這樣年輕便有家財萬貫,想必是南方某位顯貴的妻室吧,怎麽會到雲海郡來呢?”

‘呸’地一聲把果核吐到掌心,女子接過繡帕,把手上的汁液擦幹。

“年輕?”她嗤笑道,“我今年三十二,這個年紀就是做你們娘都沒問題,哪裏還算得上年輕。不過你這小奴隸還挺有眼力勁兒,沒錯,我本是南方人,後來嫁了個有權有勢的醜老頭,也是因著他才來到梁國。”

“三十二歲?”饒是季瓏見多識廣,也不由驚掉了下巴。

眼前這個女子皮膚吹彈可破,臉上沒有絲毫皺紋,說她十五歲都有人信,怎麽可能三十二?她當自己是個傻子嗎!

“怎麽,瞧著不像?”琛夫人媚眼含笑,打趣道,“不像就對了,我每年都要花大價錢在保養容顏上,若是還能叫你看出年紀,那才叫錢打了水漂,白花了。”

聽她這麽說,季瓏終於信了幾分。

他在燕國見了很多十來歲的貴女,在樣貌上跟她一樣嬌嫩,但根本沒誰有她這樣的風情。

琛夫人不用多加賣弄,單是靜靜注視著誰,那股嬌憨與成熟交織的風情便迎面而來,擋都擋不住,躲也躲不了。

父皇有個寵妃好像就是這般,以至於死後多年還讓他神魂顛倒,念念不忘。

“要瞧便好好瞧,本夫人自信貌比秋月,讓你挑不出任何瑕疵。”她昂首笑道,“知道我的年紀後,你們是不是該喚我聲琛姨?”

“荒唐…”你憑什麽當我姨!

女子笑得燦爛,貝齒雪白:“我瞧季瓏食量甚大,中午也吃了許多,要不今晚就別吃了?”

“琛姨!”他把眼一閉,咬牙切齒地喊了聲。

“誒,乖。”徐碧琛笑得見牙不見眼,別提有多開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