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小女孩跪坐在花叢中, 伸手摘一朵花鐘狀的風鈴草, 小心翼翼地別在耳畔。

她轉身看向前方佇立的身形修長男子,咧嘴嘻嘻笑。起身捂著耳邊的小花,一路小跑過去, 一邊喊道:“拂墨, 我把花別在發間, 你瞧瞧, 好看嗎?”

男子聽言, 轉過身來, 本是清冷淡漠的眸色, 卻在迎看她欣喜歡悅的笑臉時, 而愈漸柔和。

待女孩跑至跟前,他將她耳邊欲墜的風鈴草拈在指間, 再施法固定在她發間, 莞爾一笑:“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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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祖略顯錯愕地看著前方場景中的一男一女, 同他的記憶絲毫不差,但是女娃的五官容貌......是楠艾!

楠艾曾經十一二歲的小女孩模樣。

“怎會?”他一時費解,問向身旁的扶潼:“分明是女娃的記憶,可她的容貌為何是楠艾?”

扶潼也是不解,猜忖道:“如若她前世是女娃,或許記不住久日過往的長相,便在潛層的記憶裏以她今世的模樣代替了。”

老祖再看向前方言笑晏晏的兩人,不免心生疑惑:“可她記憶裏的我卻與過往清晰無偏差,就連山谷風鈴草的景致也分毫未變, 唯獨只有女娃的模樣變了。”

“還有一種頗為罕見的情況。如若一個人的記憶出現了混亂,許會不由自主將自己帶入到她記憶中的其他角色,從而扮演那個角色。楠艾有這段記憶,有可能是她見過這段場景。”扶潼解釋道。

遂建議:“只憑一段記憶暫無法確定她的身份。族王無需著急,我們既然身在幻夢術中,不妨多看些,觀察不同時期的記憶再做定論。”

老祖頷首同意,此事疑點重重,的確不可操之過急輕易下結論。

*

待前方一大一小的身影手牽手遠離,不消片刻,兩人眼前場景如晃影瞬掠,即刻轉變。

在幻夢術中,所有可見的場景皆是依據中術者潛意識的回憶而隨機變化,並無時間和空間的規律可循。

依舊在厲山,卻是冬季。

凜冽的寒風在山坳間呼嘯生威,紛紛白雪將山林妝點得銀靄素霜。

山洞內,女娃蹲在火盆旁烤手。過會兒,她將兩手貼在耳朵試溫度,覺得合適了,便起身跑至正坐在石榻上,同帝軒討論書中法術的拂墨身旁。

她盈盈一笑:“拂墨,你將手伸來。”

拂墨不解地看了她一眼,仍是依言伸出手。

女娃趕緊將他手包住,待會兒涼了就沒效果呢。她說道:“我剛烤了手,可以幫你捂暖些,你的手有些涼。”

拂墨愣了愣,隨即淡淡一笑。他的手溫一向如此,卻不是冷,只不過沒必要用法力催生溫度。卻沒想女娃上了心,心裏登時暖烘烘,勝過她小手的溫度。

可是小小的手如何也包不住他的大掌,女娃皺眉思索一番:“不如我先暖你一只手,待會兒我再去烤,幫你暖另一只手。”

忽然,她面前伸出另外兩只手,正是帝軒的。他頗為哀怨道:“你只知給拂墨暖手,卻不知給軒哥哥暖手啊?”

女娃瞧了眼他手,擡頭笑道:“那我幫拂墨先暖好,待會兒就幫軒哥哥暖吧。”

帝軒狡黠一笑,兩手迅速捂住她臉:“你的臉烤得紅通通,直接用臉暖還快些。”

女娃小小的臉被他捂得只露出兩只圓溜溜杏眼,嘴裏咕噥著,聽不清她話語。

拂墨一掌不留情地拍開帝軒的手,將女娃拉至自己身前,抱坐在腿上。

女娃靠在他懷裏,朝帝軒皺鼻頭,哼了一聲:“軒哥哥就喜歡欺負我!不給你暖了!”

帝軒卻不以為意地嘖嘖兩聲:“誰讓你們兄妹兩整天在我面前膩歪,我家小溪怎就從不黏我呢?唉......”

“你就愛欺負人,誰要黏你?”悅耳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女娃一聽,視線轉去,只見來人一身雪白兜帽毛氅,走進洞來,將身上雪花抖落,掀開帽子,露出一張妍麗如花的臉。

女娃眼中瞬喜,忙從拂墨身上跳下來,小跑過去:“溪姐姐!我還以為你今日不來了呢。”

帝溪目光狀若無意掃向坐在石榻上的拂墨,見他視線仍緊隨女娃,她眉頭蹙了下。

女娃跑來,帝溪摸摸她發頂:“想我了?”

“嗯!!”女娃擡頭笑得歡喜。

她兩眼忽閃,拽了拽帝溪的毛氅,墊著腳尖在她耳邊悄言:“溪姐姐,我想出去堆雪人,待會兒你就哄說帶我在洞口鑿冰溜子吃,然後我們......嘻嘻!”

帝溪笑著小聲應下:“好嘞。”

就在女娃以為計劃即將得逞時......

“不好!”拂墨不容拒絕的聲音插了過來。他神色嚴厲幾分:“莫要以為悄聲細語我就聽不見,外頭風大雪大,生病了可別哭鼻子。過來!”

女娃欣喜的臉頓時垮了下來,拂墨哪兒都好,就是有時候冷下來的樣子特別嚇人,比外頭的風雪還冷,懾得她心發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