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第2/2頁)

何止霍珩一人。蒙初這段時日在沙州,以公主之尊,熱臉貼人冷屁股不說,他那貌美如花的夫人來之後,他更是不把她放在眼底,花眠亦是。

但蒙初不欲讓父王知曉自己心中的一己之私,她顰眉說道:“正是!不但霍珩,連他手底下的人,乃至沙州的一群平頭百姓,提起咱們西厥人也是恨不得嚼碎了咱們的骨頭!對我也是殊不客氣!”

紮罕王面露震驚,“什麽?連那些跳梁鼠輩竟也敢小視我的女兒?”

“父王!”蒙初愧疚難當,折膝跪下,無論紮罕王如何要她起身,她也是長跪不起,甘願俯首說道,“你我如今在這土地上,是裏外不是人,魏人鄙視我們是西厥人,可汗只怕也要嫌棄我們戰敗於魏人之手,是叛黨奸邪,西厥咱們也回不去了!”

這一句如刀子般正紮中紮罕王之心,他震驚之下倒退數步,直覺得一口腥熱沖上胸口,幾欲從口中噴薄而出。

他將那口熱血緊咽了回去,眼眶之中沁出了兩道熱淚。

“女兒!怪父王無用!若不是父王昏庸,也不至於做了魏人的人質,讓你綁手綁腳,也被那霍珩小兒所擒。”

蒙初搖首,“不怪父王!”

紮罕王想,如今活在魏人的腳底下,還要忍受魏人的制度,一應苛捐雜稅都要上交不說,還要忍受他們的敵視和譏笑。在西厥無此規矩,王廷的供奉只需以每年秋天三成的獵物奉上便是,自家飼養的牛和羊都不需要。到了魏人腳下,忍受諸般規矩也就罷了,紮罕王單這幾日為了區分五谷已是頭痛,如今再讓蒙初一煽動,心意立刻便有了變化。

“女兒,你意欲如何?”

紮罕王寵女如命,對蒙初的建議素來納諫如流,言聽計從,當拿不定主意之時,立馬便會過來詢問女兒的意見。

蒙初揚起頭,望向父王,目中如有火光。

“女兒要潛回草原。”

不用紮罕王再勸說,蒙初起了身,撣去裙擺上的灰塵,對紮罕王湊近附唇過去。

紮罕王越聽越驚,“這太危險了!一旦你潛入草原的事被發現,可汗必會殺了你祭旗!如今可不比當初,你我早已是降了魏人的叛徒,可汗一生最恨反叛!”

蒙初咬牙,“魏人有句話說得不錯,叫‘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何況父王信我,我有辦法取信於可汗,讓他聽我的。”

“這……”紮罕王仍是有些猶豫,不敢立即就拿主意。

蒙初知道,父王仍是擔憂自己的安危,但她此時已無法細想,來牧場的這一路上,冷風吹拂,已將蒙初的頭腦吹得無比清醒,她知道自己正在做什麽,而且打定主意之後已是不能回頭的了,若是不成功,不但自己身首異處,連父王也會受到連累,西厥青牛部和大魏的建交旦夕之間便會檣傾楫摧、灰飛煙滅,但蒙初是顧不得這些了。只要閉眼,便想到霍珩的冷漠絕情,嘉寧公主的無情嗤笑,和花眠的視若無睹,於她莫不是屈辱!

當初她只想做霍珩小妾,他們也不允,如此地輕賤她。蒙初不願一而再再而三地忍受別人的輕賤與不恥,既然得不到,不若玉石俱焚。她長到這麽大,什麽都不懼。

紮罕王見女兒如此決絕,自知若是再勸,也是勸不住的,只好硬起頭皮,咬牙吭聲:“好!”

父王答應了,蒙初心中卻並不高興,但她仍然作出喜色,鄭重頷首說道:“父王放心!孩兒此去之後,不用一月,便會回來,風光地接父王回歸草原!”

*

天昏暗如夜,瓊雪如碎玉,密密匝匝地鋪滿了窗欞,推開木窗,也能見到一片積雪,天井之中飛白簌簌,無聲地覆沒了青松古柏。

花眠的腰腹之間多了一雙手,男人從身後貼了過來,還帶著一絲睡不飽的埋怨:“怎麽起得如此早?”

花眠實則是一夜未睡,她偏過頭,“有些不安。”

正是黎明時分,窗外因彤雲密布,看不出半點要放明的跡象,花眠因為右眼皮直跳,心中難安,便起身到這兒吹風,沒曾想還是驚動了霍珩。

他昨夜裏處理公文到半夜,燈油燃盡之後,才歇下的。

為了修兩族之好,霍珩可謂是費盡心力,焚膏繼晷,也正是因此,花眠才感到十分不安,惶恐他一番苦心孤詣,最終付諸東流水,功虧一簣。

“霍郎……”

霍珩不等她說話,嘴唇一掠,便從她的唇瓣上擦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