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花眠微微眯眼,“陸將軍,將軍他怕羞,你到外邊等會兒吧。”

陸規河的目光偏著,無論如何也不相信霍珩是個怕羞的人,但他望著此時趴在床上,臉深深埋入枕中的男人,那蔓延到頸下的緋紅,可疑地盯了好幾眼,在花眠又擡起了目光時,忙一激靈。

“小的這就出去!”

陸規河轉身奔出了帳外。

花眠將藥膏擠出一團乳白在掌心搓勻了,替霍珩敷上。才碰到他被打破的皮膚,死魚一條的男人猛地彈了一下,花眠幹脆用揉了藥膏的掌心將他摁回去。

霍珩惱了,“你這女人,下手沒輕重嗎?”

花眠的手將藥勻開,手上動作輕柔無比近似撫摸,掌心揩了把油。“這下輕了沒有?”

“唔……”算了,她還是下重手吧,霍珩的臉漲得要爆了。

修長的燭身下凝聚了一層淺桔的燭花,光暈漸漸地沉了下來。

擦完藥膏,花眠起身去將一盆血水端出了帳篷,見她出來,陸規河頷首朝花眠示意,便帶著幾個兄弟三步並兩步地沖入了帳篷裏。

行軍床上,霍珩趴在枕頭上,腰身以下被毛毯搭著,捂得嚴嚴實實,臉上卻一副清白受辱的屈辱神情,緊咬著下唇,目光如火。見人進來哼了哼,道:“怎麽了?”

陸規河多半是來訴苦的他知道,準是姓向的不知好歹,虐待了他的人。

一想到這兒霍珩被花眠澆熄的氣焰和怒意又蹭蹭高漲起來,雙目凜凜地瞪了過去,“快說。”

陸規河還沒說話,身後的一個小兵亮出了路上被蒺藜劃破的幾道傷口,敷了點兒腐肉的膏藥,看著倒是挺唬人的,一個勁兒開始哭訴自己在向元圭那兒受到的虐待,說到後來,七尺男兒幾近哽咽。

將血水倒了,花眠抱著空蕩蕩的木盆歸來,聽到這顛倒黑白的哭訴,一時頓住,哭笑不得。

在向元圭那兒花眠便知道了,他只是暫時羈了人,招待上並沒有不周到處,這幫平時不洗澡的臭男人在向元圭那兒,那晚上拿香草皂角泡著舒服的溫泉,吃著西域商道上來的葡萄,可謂怯意至極。

回過頭來,為了逃避霍珩的追問,一個個擺出吃了大虧的苦相來……

他們知道霍珩是最嫉惡如仇愛兵如子的吧,那少年相信了他們倒打一耙的說辭,不知要氣得怎樣臉歪。花眠一想他憤怒之中含著那麽一兩分委屈的臉蛋,實在忍俊不禁,便停在了簾外,靜靜地聽著。

一陣捶床的悶響傳來,跟著是霍珩的咆哮,“欺人太甚!”

花眠搖了搖頭,嘆了聲。

陸規河等人又說了不少話,讓將軍息怒,凡事等傷養好了再說不遲,安撫過後才功成身退,每個人面色帶著竊喜和僥幸,低著頭匆匆從花眠身邊路過。

花眠沒攔住他們去路,抱著木盆又進去了。

霍珩余怒未平,趴在床頭,胸膛深深地起伏著。

花眠沒再理他了,回自己的大椅上,抽了本書安靜地看著,不一會兒便睡去。

還沒發泄的霍珩見她睡了,皺起了眉,“啪”的一聲,燭燈不堪重任地滅了。他煩躁地拉上被子,胳膊繞枕圈成一道環,臉深深紮了進去。

不出一晚,勇冠三軍的霍將軍被打了四十大板下不來床的消息不脛而走,幾個在霍珩帳下的校尉和謀士全都幸災樂禍地跑來問候,霍珩應付得極為不耐,想讓花眠出面,憑著她的牙尖嘴利將人都轟出去。但偏偏他們來的時候,花眠只窩在大椅上啃著香梨讀書,完全顧不上他的窘境和怒態。

人送走了一批,霍珩清凈下來,朝外吩咐申時以後不許再有人過來。

守衛應了,話音一落,花眠忽然合上了書。

她朝他走了過來,霍珩警惕地望著,“你要做甚麽?”

“換藥。”

三下五除二,霍珩的褲子便被扒了下來,連著一道被扒下來的,還有他引以為傲的尊嚴。霍珩嗷嗷兩聲,“別使壞,剛剛來人的時候,他們那麽笑我,你在一旁沒聽見?是死的麽?”

花眠只管上藥,淡淡道:“聽見了,也沒說錯甚麽,你確實是被我打的。”

霍珩哼道:“你不是一口一個打在我身痛在你心麽,虛偽。以後不要跟我說了。”

花眠微微眨眼,忽然俯下身來。

那張俏麗的抹著微雲般胭脂的面頰隨著一個俯沖,陡然奔至面前,霍珩一驚,眼皮飛快地眨了幾下,喉結隨著一聲咕咚的吞咽翕動著,登時啞口。

她的睫毛纖長,天生的微微上翹,呼吸相聞的距離,那兩排細密的睫毛幾乎要刷到他額上。

天然的體膚之香,也鉆入了鼻中。

這女人生的這般姿容,要是家中沒發生那樣的事,還好生生地在長安當著她的花家貴女,到了這個年紀,求親者該踏破門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