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順理成章

再怎麽飯喂到嘴邊都不會吃,也還是自己兒子,郭保吉便提點道:“難道雅州同我又有什麽幹系?”

雅州正鬧民亂,本是當地苛捐雜稅引起,只因他前幾年去過平叛,在當地待了一陣,到得現在還有人以此為由,在朝中找他麻煩。

郭保吉雖是屢次解釋,奈何全無用處,甚至已經被打發來了宣州之後還被強要得想辦法籌銀去平叛。

聽得父親如是說,郭安南遲疑了一下,還是道:“只大人前次也說過,郭家世代戍邊,枝幹過大,哪怕沒有雅州的事情,朝中也會尋些其余瑣碎出來……”

言下之意,如果天子誠心要找茬,下頭人再怎麽躲也無濟於事。

“你既是知曉雅州乃是瑣碎事,瑣碎尚且如此,如若當真有大紕漏,又會如何?”郭保吉只恨自己從前忙於外事,明知妻子早亡,兒女在族中未必能得多少教養,卻不曉得抽空回來多做管教,致使長子眼高手低,不知道事情輕重。

郭安南低頭不語。

他與父親一直走武功之路有所不同,乃是先文再武,在族學、縣學、州學讀書日久,遇事也有自己的見解。

以史為鑒便知,當龍椅上那一位想要找你麻煩時,再如何想辦法也不可能躲開,只好躺平了事。

而郭保吉卻持另一種想法。

柿子也還要撿軟的捏,郭家手握兵權,天家再如何蠻狠,也要忌諱幾分,如若尋不出什麽要害來,最多只能或貶或罰,小打小鬧。

便似當年馮蕉事,要不是老相公行得正,坐得端,以當日雷霆之威,哪裏還能有後路可言。

說一句難聽的,要是被逼上了絕境,到了那以命搏命之時,也要能禁得起被放在太陽底下細細翻看,不然誰人肯給你發聲出力?

不過這樣大逆不道的想法,郭保吉自然不可能同兒子說。

郭安南年紀漸長,早有了自己的主見,被父親說了一回,口中唯唯諾諾,其實還是沒往心裏去。

郭保吉見他冥頑不靈,偏生兒子大了,一時也尋不到什麽合適的方法,只好道:“你先去建平幫著看那房舍、糧谷之事,其余日後再說。”

***

郭安南畢竟也在清池縣衙中做了大半年的戶曹官,領了差事,問了一圈屬官。

下頭人誰不曉得這是監司之子,個個幫著出謀劃策。

“大公子不妨先去找一回裴官人,問他把建平縣今次欠下的房舍、糧谷數目要得過來……”

“你瞎出什麽餿主意,裴官人一日裏頭有大半日都在外邊跑,未必能找得到,大公子事情急得很,不如先去找張屬罷。”

“張屬早間跟著裴官人出去了,好似蔣豐也不在,今日事急,不如還是找沈姑娘去。”

郭安南原本還有幾分心不在焉,聽得最後那人說話,一下子就擡起頭來,問道:“什麽‘沈姑娘’?”

那人笑了笑,道:“大公子應當也有所耳聞罷,便是左廂房的‘沈姑娘’。”

他略解釋了幾句沈念禾的來歷,又道:“眼下裴官人同張屬不在時,她也幫著打理小公廳雜事,雖不在編,同其余要緊人物別無二致。”

自上回說錯了話,郭安南日日擔心被裴繼安拿去父親面前告狀,許久不敢來小公廳,想到沈念禾時,除卻想她那張臉,難免也有些惱羞成怒,此時聽得她的名字,一時忍不住心中又開始蠢蠢欲動起來。

他本可以叫屬官前去幫忙問話,可總不舍得放過這次見面的機會,幹脆趁勢去找了沈念禾,本來想了許多話,還不知見面如何問才好,誰知到得地方,裏頭只有兩個婦人在裏頭打算盤,並無什麽旁人在,撲了一個空。

其中一個婦人聽得他發問,因見他面熟,身上又穿著官服,倒是答得很快,道:“姑娘回家去了,過一會才能回來,卻不知官人有什麽急事?若是要緊,奴家立時便去把她叫回來。”

另一名婦人看他樣子,實在不知來歷,因最近四處傳說小公廳要查點卯,生怕這是來問沈念禾為何無故早退的,急忙又補道:“沈姑娘本不是小公廳中人,不過來此幫忙罷了,只昨日庫房裏有一位謝官人摔傷了腿,她便替小公廳上下去看一看,照顧一回,這才有此空當。”

郭安南早聽人說了謝處耘摔傷的事情,本還打算叫人代為送點傷藥過去,先還沒想起來,此時倒是醒得過來,索性問了地點。

那兩個婦人俱是十分猶豫,互相對視了一眼,仿佛不太願意透露沈念禾的住址,是以彼此都支支吾吾的。

邊上便有人提點道:“這是郭監司家的大公子,與謝官人相識多日。”

郭安南面上不顯,心中卻聽得不太高興。

他有名有姓,也在清池縣衙做了大半年戶曹官,官職差遣一個不缺,算得上小有功勞。可不知為什麽,旁人介紹時,提起他來總說是“郭保吉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