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撲向烈焰的鳥

就像當初查前世一樣,謝懷安似乎看了遍別人的過去。

有的他自己想起來了,有的還很模糊,要多睡幾覺才能想起所有的細節。

謝懷安跟鴻曜坦白了記憶恢復的程度後,對此世的爹娘恭恭敬敬磕了頭,隔著屏風問候了昭純公主,又去找鐘鎮。

鐘鎮正在跨坐在一塊大石頭上兇巴巴的磨刀,似乎沒看見他。

謝懷安覺得好笑,又有點酸澀。

以鐘鎮的功力絕對感知到他靠近了,現在就是在裝傻,不知道要怎麽和他相處。

他記憶裏的鐘鎮是個十幾歲的大小夥子,歲數比他小一歲,因為長得顯老,他一開始叫小鐘,後來叫老鐘。

眼前這刀疤將軍已經快二十八、九歲了。面皮更黑,手指也綁著繃帶,看來北漠一行遭了不少罪。

謝懷安輕笑了一下,斜倚在松樹上,好像還是那個白衣少年,聲音清亮地喚道:“小鐘啊——”

鐘鎮磨刀的手停了。

謝懷安挑釁道:“我叫你找只聰明小鳥,結果十多年了,胖胖還不會說第二個詞。”

“它會說,它還會說喳喳……”鐘鎮聲音有一絲不穩,提著刀就站了起來,“你什麽時候想起來的?謝懷安!這麽多年你一聲不吭,你以為我們都是死的嗎?”

“誒誒等等等!放下刀,有事好商量!”

不遠處,一株視野不錯的松樹上。

鴻曜端坐在枝杈上看奏折,蹙眉關注著鐘鎮那邊的動靜。

婁賀一本正經地抱著一沓子新奏折上樹,請示道:“陛下?將軍那邊用不用小的過去……”

“不必……”鴻曜平靜地說道,攥斷了又一根硬筆。

忍了……

幾乎是前後腳,裴修儀匆匆趕到洛安山。

裴修儀從皇帝朝會上提到的北漠、以及空蕩的國師府裏推斷出了什麽,帶著大把公事追了過來。

謝懷安正在蹲在地上觀察貓狗打架,聽說後呆愣地說了一句:“裴相和陛下都跑到這山窩子裏了,要亡國了嗎?”

鐘鎮蹲在旁邊,輕輕彈了一下他的腦殼。

“老狐狸不會讓人抓到把柄。你爹顧忌著你,不出山。裴修儀這次過來估計是為了辦蒙學的事,讓洛安山隱居的人都出來教小孩。”

謝懷安捂腦袋。

“那挺好的……我那幾個小師弟也不知道跑哪去了,他們學得紮實,可以去教人識字,順帶把鍛煉身體也包了。”

“這我不清楚了,遊歷去了吧,估計還在找你。”

鐘鎮揪了幾把草,把這一片土都揪禿了之後,閑聊般問道:“小鳥,國師府住得高興嗎?”

謝懷安笑了:“怎麽,你也想來?”

鐘鎮泄了氣,狠狠又揪了一把草:“來什麽。總之……你要是煩了,想辦法托個人告訴我。”

隔著一片樹林的議事廳裏,鴻曜手勁一大,撕開文書。

裴修儀:“陛下若有不滿,可否直接治臣的罪,而不是懲治臣的奏章。”

鴻曜道:“紙張放久了,容易裂,裴相叫人去領些新的,不必節儉過度。”

裴修儀假笑道:“那臣便先行告退。”

“裴相事務繁忙,遞了密折就回吧。”

“一面都不能見?”

鴻曜拼起奏折繼續看內容,沉思良久,艱難道:“一面……”

裴修儀立刻就走。

夏日的山風吹過裴修儀的臉頰。他原本不緊不慢地走著,而後跑起來,穿過森林,來到一群長毛大貓嗷嗚亂叫的地方。

謝懷安坐在小毛毯上,笑鬧著指揮鐘鎮喂貓。

山間還是偏涼,謝懷安比別人多穿了一層,裹在白披風裏就像一團小鳥。

他的笑那麽美,比天光還要亮。

裴修儀扶著膝蓋,微微氣喘,眼眶逐漸發酸。

鐘鎮不情願的示意下,謝懷安側過頭。

謝懷安先是愣住,而後用力向裴修儀揮手:“修儀!”

“來了……”裴修儀就像回到了十年前,踉蹌了一下,不顧形象地向謝懷安快步走去。

“別別,不用過來,我們換個地方……”謝懷安擺手,“修儀不是不愛瞧這些毛團貓嗎?老鐘,我記得山裏有個好看的涼亭,現在還在嗎?”

謝懷安扶著毯子緩緩改坐為站,似乎動作快了會暈。

裴修儀和鐘鎮分外緊張地看著他,幾乎是同時伸出了手,見謝懷安站穩又收了回來。

“不是說都養好了嗎?怎麽還……”鐘鎮煩躁地撓頭,“小鳥,你的浮光劍……”

謝懷安聽了也有些遺憾:“不會功夫也好,能光明正大睡懶覺了。”

裴修儀又掛起了往日的假笑:“鐘將軍,不會說話就不必開口了。”

鐘鎮擰眉:“裴相爺,你事都幹完了嗎?再過四分之一柱香你就趕緊回新都吧。”

議事廳裏。

婁賀眼睜睜看著鴻曜捏碎了印泥,掏出一張手帕緩緩擦著染得鮮紅的指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