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第2/3頁)

他想要天變藍,想要本該開創盛世的明君綻放光彩。

想要千碑窟無盡的哭號得到慰藉、一代一代人拼著性命藏起的文脈重見天日。

想要周隱圈出的清流官吏畢生所願得以實現、滿腔抱負得以施展。

想要所有艱難生活的人能看見希望,一起過上好日子。

想要所有以身行刺、卻化作活屍永世不得安寧的英雄得到安息。

所以他走到了這裏。

他和所有的英雄一樣,也擁有一柄能殺敵的劍。

這柄劍更鋒利、勝算更大,不是一往無前的必死之局,甚至還有額外的不會變成活屍的保命符。

他還在猶豫什麽呢?

“我明白了……”謝懷安喃喃自語道,“我不怕疼,疼是活著的象征。”

代表謝懷安意識的光球波動了一下,消失在漆黑的空間中。

血球中,被藤蔓捆縛的人眼皮顫動,睜開濕潤美麗的眼眸。

謝懷安對系統下的命令是:在攻擊、屏蔽痛覺與治愈中,計算最合理的能量分配方式,優先擊破天師與聖石。

謝懷安左邊厚重的血壁上,天師的笑臉浮現,嘴唇開合。

“你醒了,你在跟誰說話?咱家感到了力量……源自同一個母親的力量……”

尖細的回聲響著,謝懷安右手的血壁出現同樣一顆頭:“怪不得你約咱家在聖壇……日蝕來臨時,只有在聖壇你我的力量才能到達巔峰……”

血壁浮現出無數天師的頭顱,它們交錯地開口道:“好孩子,你想要什麽?”

“咱家心善……心善得很……”

“你痛,怎麽不哭?讓咱家幫幫你……很快你就能得到解脫了。”

謝懷安下頷被禁錮著,低不了頭,無法移動,睜著幹澀的眼睛望著血肉模糊的上方。

“哭……呸。”謝懷安沙啞道。

他會流淚,但那是委屈的宣泄、撒嬌的小伎倆、想要緩和壞情緒的方式。不是為敵人展露軟弱的內在,上演滑稽的喜劇。

“我要聖教的神子大位。”謝懷安學著傲慢自大的語調,“百年了,我受夠了。憑什麽那些豬玀只知道朝拜你?真正應該被拜的是我。”

天師所有的頭顱一同笑起來。

“你活了百年?好孩子,別騙人了。”

“咱家才是這世上唯一能永葆青春的人,可惜吃了那麽多美人,都沒法消除眼角的細紋……”

“你的骨頭這麽晶瑩,血肉那麽美……真神賜予了你什麽?讓咱家嘗嘗就知道咯。”

尖銳的笑聲、冤魂的哭號聲在血球內響起。

“天師……不用白費力氣了……”

謝懷安沒說完,薄唇微張,喉嚨咯的一聲。

捆縛住他全身的血藤猛地縮緊,折斷了他的脖子。

“永生?你手腳的烙印還沒消呢……”天師的笑聲停了。

白光從謝懷安身上的傷口中迸發,纏繞著骨骼與血肉。

本該掉腦袋的謝懷安,對他虛弱地扯起嘴角。

“你領悟了什麽……那這樣呢?”天師尖細地叫道,“好孩子們,動起來。不不,臉不能動,這張皮囊咱家還要留呢。”

血球內刮起鋒利如刀的狂風,在謝懷安的脖頸、胸腹、手臂……割出細而深的傷口。他衣衫破碎得不成樣子,渾身上下分不出是血還是汗,狼藉得糊成一團。

每個深可見骨、取人性命的創口內,都會湧現一道白光,到不了恢復如初的程度,但依然治愈著創口。

血藤鼓動膨脹,絞碎謝懷安的骨頭,下一秒白光依舊閃過,將碎骨重新粘好。

“你只會這些本事了嗎?”謝懷安咳出一口血沫,笑了起來,“看看,你殺不死我,烙印也沒用,我才是真正的永生。”

“牙尖嘴利的壞孩子……”天師用孩童似的聲音說道,“咱家不和你玩了。”

狂風驟然一停,血藤松開大半。

謝懷安下頷失去了支撐,頭猛地垂了下去。他渾身沒有一絲力氣,全靠藤蔓吊在空中,此時胸腹和腿被放開,在半空中隨著藤蔓的搖動無力地晃著。

“反正都進肚子了,消磨一會罷了,沒關系,咱家有的是工夫……”

天師的面孔縮進血壁裏。整個血球有生命一般,不斷收縮、鼓脹著。

“你是第一個跟咱家玩這麽久的人,得獎勵你才行。你想被放到哪?當個禁軍守在蘭池宮?還是……融進咱家的身體裏?”

“咱家心善,心善得很……會滿足你。”

謝懷安腳下的血壁像是一片血海,破損的軀體翻湧著。

謝懷安垂著頭,無神地雙眼望著腳下,遲鈍地聽了一會回音,說道:“看看,這底下都是什麽。這麽多人,你吃人,怎麽永生?”

謝懷安的胸骨被捏斷又復原,每一次呼吸都在疼。

他愣愣看著,疼痛麻痹了他的知覺,本該是惡心欲嘔的景象,反倒心情平靜無波,泛不起一絲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