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謝懷安一陣惡寒。

系統響起高頻率的滴滴聲:“警報,警報!在您正前方二十米內檢測到安厲星子片,已異變。”

“統統,這不太對勁……”謝懷安對系統說道,“要是出事了,你能保一個是一個。”

天師翹著小指探入自己的前胸,拔斷白骨,血淋淋地掏出心臟:“好孩子,咱家把心拿出來啦,你走過來點呀。”

心臟鮮活、仍在跳動著,內部透出血石不詳的光芒。

謝懷安右手的烙印刺痛起來。

一道道血線從獨眼蔓延,在他的手臂上形成放射狀的線條。血線深可見骨,鮮血湧出,浸透了袍袖,滴在青石板路上,下一秒被雨水沖走。

“你最完美的祭品……潔白、美麗、又懷有神力……”

孩童似的笑聲響著。天師身著青色太監服的身影扭曲模糊,似乎就在前方,又似乎無處不在。

“別急……這不是來了嗎?”謝懷安道。

謝懷安左手撐著油紙傘,右手自然垂下,獻祭般一步步走近天師。

寒冷,無比的寒冷。

血液在流失,刺痛變得麻木。

謝懷安唇角掛著微笑,驅動發軟沉重的雙腿往前邁著,禁不住懷念起鴻曜。

比起這種令人作嘔的痛,同樣恐怖的鴻曜就像一只黑色的大貓。

恐嚇著他、保護著他,伸出鋒利的爪子給他按摩,能殺人的真氣為他舒服地療傷……帶來酥麻的顫抖,從不會帶來痛苦。

他剛離開鴻曜一秒,就恨不得拋下一切裹進柔軟的毛毯裏,靠在少年天子溫熱的胸膛上。

“對,對,走過來,好孩子。”天師的軀體逐漸膨脹,聲音依舊如孩童般尖細。

“咱家呀心善得很,不準備把你做成活屍了,應當剝去這皮囊,套在最美的聖子臉上……”

謝懷安呼吸一窒。

天師的身軀拔高數倍,如兩層樓高。

浮腫的大腿上湧動出無數不可名狀之物,大臂與小臂上鉆出長短不一的殘破軀體。這些軀體的主人似乎還有意識,在天師身上不斷掙紮發出無聲的哭嚎。

無數道血紅光芒從天師攥著的心臟中沖出,擊向謝懷安。

謝懷安周身泛起一層淡淡的白芒,微弱,卻堅固無比。

血色撞上白光,蕩然無存。

“李天師,你真惡心。”謝懷安聲音發啞,盡可能平穩地說道。

“這就是你領悟到的真義?可惜啊,和本神子相比還是略遜一籌。”

越靠近天師,風越大。

謝懷安面上的白紗幾乎被吹散。

他沒力氣拿傘,松了手,讓油紙傘被風撕碎。

狂風大作,暴雨如注。閃電的利芒映亮漆黑的天際。

天師的五官逐漸坍塌退化,隱入皮肉之中,全身膨脹,不堪言狀之物湧動著,舊的融合,新的發芽。

“好孩子……好孩子……你的皮囊和血肉,咱家收下啦……”

天師化作一個凹凸不平的血球,轉瞬之間淹沒焚香樓前的街面。

隨著血肉模糊的巨球現世,大笑聲,嗚咽聲,哭號聲在昏天黑地的白日響起,穿刺到人的精神深處。

謝懷安全身繃緊,瞪大雙眼,在刺痛中失去了意識。

血球吞噬一切,驟然消失。

街面滿地狼藉,到處是零星的臟器。

跪伏在地的聖使和拉車的馬匹只剩骨頭架子,碰一下碎成粉末。

鴻曜扯下黑面具沖出焚香樓大門,身形一晃跑到謝懷安站過的地方。

哪裏還會有人。

鴻曜沒有耽擱時間,腳下一蹬,身體輕盈騰挪借力踏上樓頂,踩著重重屋檐冒雨向聖壇奔去。

就在剛才,血球以鋪天蓋地之勢湧來,無處可躲。鴻曜失明失聰了一瞬,渾身出現無數細小的口子,衣衫刹那間濕透成了一個血人。

回過神時,他看到自己身上泛著一層極淡的白光,像鳥兒的羽翼,溫暖、有能夠飛上蒼穹的力量。

白光讓他活了下來。

鴻曜奔跑著,不斷回想這道白光和天師恐怖的形態。

百年來天師從沒有顯露出這一面。誰都以為敵人是尚且保持著人性的人,沒人能想到會是一個怪物。

先生,先生怎樣了……他膽子那麽小,聽到禁衛在附近都嚇得發慌。

他那麽怕疼怕苦,藥膳少了甜味都不愛喝,一發起燒就眼帶淚珠地說軟話。

直面那惡心的怪物、被血球吞噬時,也會有這一層白光護佑他無恙嗎?

他……預計到這一切了嗎?到最後一晚都裝得若無其事,睡得安安穩穩?

小病痛時鬧騰得不睡覺,遇見大事什麽都不說!

大地墜入漆黑。

房屋淹沒在暴雨中,血肉模糊的巨球在半空閃現兩次,最終出現在聖壇上。

聖壇是一座圓壇,豎有九根高聳入雲的白玉柱,無數粗大的鎖鏈纏繞柱上,鎖住壇中央巨型的聖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