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第2/3頁)

謝懷安剛繞過屏風,就忍不住皺緊眉頭。

太花哨了。

寢室還好,用的是深色色調和暗紋雕飾。

朝拜室鋪了殷紅的織金串珠地毯,擺著嵌有白玉翡翠、象牙螺鈿、青金綠松等寶石的百寶嵌博古架,還有一排排刻在金板上的《天生真經》、聖龕。

謝懷安看得眼暈,匆忙打量一圈,目光落在鴻曜身上。

鴻曜一身簡素的黑袍,坐在桌案前,執筆批示著什麽。

他剛沐浴過,帶著濕意的黑發垂在殷紅地毯上,零星有發絲落在額前,半遮住蒼白憂郁的臉。

聽聞謝懷安走近,鴻曜合上正在看的折子,碧眸擡起將人上下打量了一番,眸中寒意褪去,露出平靜的笑意。

這一笑螺鈿的炫光再不晃眼,珍珠寶飾褪去顏色,屋內只剩下一抹深沉的黑色,還有沉靜的眼眸。

還挺好看。謝懷安愣愣地想。

“先生很聽話,站著作甚,坐到朕旁邊來。”鴻曜道。

謝懷安莫名地老實了,熄了要鬧騰一下的心思,安分地跪坐在鴻曜身邊。

“這回不喊疼了?”鴻曜瞥了一眼,起身拿來了一個刺繡軟墊放在席上,自己挨著軟墊重新坐好。

謝懷安捏著軟墊的穗穗,悄悄往離鴻曜遠一點的地方拉了一點。

坐這麽近不好吧。

鴻曜沒什麽表情地側頭,看著謝懷安。

謝懷安眨眼,一點點將軟墊推回原來的位置,就當自己什麽事都沒幹過,手放在膝蓋上,緊挨著鴻曜坐好。

鴻曜衣袍上淡淡的檀香氣鉆入謝懷安的鼻尖,謝懷安心神一晃,趕忙專心看起鴻曜的手。

這是一雙悅目的手,就算帶著絲絹手套都能看出修長的形狀。

謝懷安試圖回想鴻曜摘手套的樣子,結果渾身打了個顫,想起鴻曜輸送真氣時走遍全身的一股股熱流,和酸麻又舒服的感覺。

啊……謝懷安不敢再看了,耳朵尖有點燒得慌。

“先生?”鴻曜側頭看了一眼謝懷安。

“沒、沒事。”謝懷安道。

“怎麽又如此拘謹,朕又不是會吃人野獸……”鴻曜拿起了一張新的折子。

“朕一邊念一邊批,先生自己看字,有不認識的隨時叫停。”

“好……”謝懷安好奇地看向折子,看了兩句,雙眸睜大。

鴻曜在批來自大景各地的奏折。

確實是字面意義上的奏折。這些折子看似行文隨意,實際有固定的各式。

先說一段地方的風土人情,暗示自己是誰。然後向鴻曜在外的化名翟爺請安,用閑聊的語氣說些最近發生的大小事,裏面藏了要請示的東西。

“陛下……”

“不懂?”

“懂倒是能懂……”

謝懷安有些迷茫。他現在聽見跟朝政沾邊的東西,已經不覺得鴻曜是在拿機密事項試探他,純粹把折子當故事來聽,越聽越不對。

奏折請示的內容非常細,涉及了修路建橋、賑災、跟蹤苛捐雜稅等大事中的每一個小事項,顯然已經持續遞了多年。

“這好像不是飛鸞衛的折子。"謝懷安小心地問道。

飛鸞衛是情報組織,遊走各地打探情況,這些折子像是地方上常駐的官員在匯報。

鴻曜自嘲道:“這些年摸著天師容忍的限度辦事,也算小有成效。”

鴻曜拿來一沓子奏折,讓謝懷安看到上面每經過一道驛站做的加密標記。

“天師代政,三省形同虛設。凡是有玄機閣分壇的地方就有飛鸞衛的影子。”

鴻曜緩緩講解道:“飛鸞衛滲透進州府,找出能用的人,在一個地方埋下了釘子。平時的政令用玄機閣的路子發出去,再同樣的方式收回來。”

謝懷安摸了摸折子,紙帶著褶皺,顯然濕了又幹過,可能是昨天淋過雨今天剛送來的。

“話雖如此,很多痼疾無法解決,只得擱在那裏……”鴻曜垂下眸子,“十年了,朕本以為可以做得更好,讓先生看到一個更清明的大景……”

鴻曜沒有再說話。

謝懷安看著折子,又擡頭看著鴻曜的側臉。

還在宮裏時,謝懷安以為這是個比較閑的小皇帝,每天裝傀儡看表演,拜天師,折騰一下暗衛,然後到自己的屋中閑聊。

搬進無名小院生活時,謝懷安發現鴻曜先前的閑聊果然都是試探,確定了謝懷安沒威脅後,鴻曜的生活自律得過頭:

每天雷打不動地練功,理事,天沒亮就沒影了,天黑了還沒回來。

一開始謝懷安以為這是特殊情況,後來他發現幹活就是鴻曜生命中的一部分。

這個還沒加冠掌權的少年天子對吃穿用度一點都不在意,不玩機關不逗鳥,所謂的放松時間都是在和他聊正事。

甚至昨夜,謝懷安翻來覆去不想睡覺時,鴻曜講的催眠故事還是焚香樓附近的防衛模式、人員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