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次日清晨,昭歌沸騰。

一個個消息滿天飛舞,從挑夫傳到泥瓦匠,從泥瓦匠傳到賣花的阿婆,從阿婆到光著屁股亂跑的小孩,一直傳遍所有潮濕昏暗的巷子。

“焚香樓有神子!”

人們竊竊私語著,掩面而泣著:“這是真的,俺親眼瞧見的,神子手一揮,天上轟隆隆降下七八道閃電,石板地都快裂了,雨神嚇得雨勢一收,那地上啊,一滴雨點子都沒了。”

“千真萬確,老朽擠到最前面。神子比聖子大人還要飄逸脫俗,端坐壇上似乎隨時能生出羽翼。他身上發著淡淡的白光,烏黑的發頂隱現聖光暈,只是輕聲一笑,就治好了老朽多年的老寒腿!”

“神子救了賤婢的命!要是找不到主子的釵子,賤婢就,就要被杖斃了,嗚嗚……”

“神子找回了賤妾那癡傻的大兒啊……原來他就在城裏修聖塔,離得那麽近!”

神子蔔算的是“失去之物”,這是一個得到了答案馬上能夠印證的問題。

一夜之間,無數求問的人再無疑慮,天還蒙蒙亮的時候就跪拜在焚香樓前,喃喃念誦真經。

國子學有腦子不靈光、手卻快得很的信徒聽聞天聖教出了一個神子,當即走街串巷整理了人們蔔算的結果,到中午時就編出了《天聖真跡顯靈集》的初稿,打算趁熱印成冊子到處發布,作為自己傳教的功績。

午後,講經時間到,焚香樓前的講經壇已經聚集起烏泱泱的人群。

人們不再是為了一份果腹的米面前來排隊,紛紛穿出最好的衣裳,神情中依舊有著恐懼,但多了一絲希冀,希望再見到顯靈的神跡。

講經人領頭祭祀完一遍天聖諸神,講完新天經後,宣布道:“諸位父老鄉親,今日的講經已結束,請散去吧。來日黑雲散去、日光照亮大地之時,神子將再度開壇蔔算。天聖神威,福澤萬世。”

“天聖神威,福澤萬世。”

不管是信教還是不信的,聽聞這一聲結語,均以天聖教的拜禮匍匐在地。

謝懷安正在焚香樓頂層的客房休息。

蔔算時他使用的是系統“失物招領”的功能。

雖然每日“免費使用”的次數只有一次,算多了耗費自身的精氣,但好在算的問題相對簡單,無非是尋人找物、或是找到一些病症的根源,沒有耗太多力氣。

沉沉睡了大半天,又被鴻曜按著吃了藥後,他已經好多了。

“今天也有小雨……明後天不是雨就是多雲……差不多大後天下午就可以了。”謝懷安坐在床頭裹著自己的小被子,閉目研究天氣預報。

隔了一道屏風,鴻曜正看折子,一心二用地回道:“先生怎麽又在算了,休息。大後日點到為止即可,不必坐太久。”

“嗯,我心裏有數。”

鴻曜聞言,批完密折,往桌上重重一拍:“朕倒覺得未必。”

謝懷安縮起肩膀。

他想說“沒什麽事”,聽出鴻曜的不滿明智地憋了回去。一直以來,鴻曜關心他的健康比他自己要上心,有點頭疼腦熱就要陰起臉。

屋內陷入寂靜,只有鴻曜翻閱折子的聲音。

謝懷安看了眼系統顯示的時間,靠在床頭玩起自己順滑的長發,打了兩個結,有點無聊。

他已經躺了快一整天了,就沒下過地,有心想要出去參觀一下焚香樓、找看上去最好說話的淩神醫玩一玩,還沒出聲,就鴻曜勒令臥床靜養。

再養下去骨頭都要軟了。謝懷安刻意地大聲嘆了口氣。

“先生沒事做了?不要拽頭發……”鴻曜隔著屏風也能看到謝懷安在做什麽似的,低著頭說道。

“陛下……”

謝懷安捏起嗓子,一聲陛下叫得扭扭捏捏,叫完了自己都受不了了,搓了一把臉,正常地說道,“坐久了好悶啊,陛下幫我找點事做好不好。”

鴻曜勾起唇角:“先生認字嗎?”

“勉強……”謝懷安硬著頭皮說道。

“過來,挨著朕坐,朕教你。”鴻曜道。

謝懷安眼睛一亮,跳下床,溜溜達達地繞過屏風,走向鴻曜辦公的桌案。

“穿好足衣……”鴻曜依舊頭也不擡地說道,“放在床尾了,罩衫也是,披上。”

謝懷安:“…”

怎麽管這麽多!謝懷安穿戴整齊,胡亂將長發團了團紮了個揪,邁著規矩的步子走向鴻曜。

隔著一道屏風,客房被布置成睡前朝拜的場所。

鴻曜為了就近監督謝懷安休息,將折子搬了過來,權當這是書房。

大景正在從矮家具向高家具過渡,既有適合高坐的扶手椅和桌幾,也有席地而坐的桌案。

受天聖教的風格影響,所有陳設均以繁復奢靡為美。能鑲嵌鎏金的地方絕不放過,能鏤空雕刻的料子肯定會刻上花紋。

焚香樓最上等的客房專供信奉天聖教的貴客入住,裝飾走雍容華貴的路線,一晚上的費用也是堪稱天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