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第2/3頁)

飛飛不住絮叨著:“您真不回啦,您真要冒頭去算啊,要是天師老爺回來把您煉成活屍了,您那暖和屋子我就占了啊!”

“占吧……”蕭惟深道。

“嘿,你這人怎麽這樣呢!”飛飛瞪眼咬牙,眼看著蕭惟深要走出人群,蹭地一下子鉆到他前面,沖地上啐了一口。

“得了大老爺,不就是算個卦嗎,我去給您打探!”

蕭惟深一把抓住飛飛的膀子。

他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讀書人,每天最大的運動就是從巷子裏走到官署,但此時他的手青筋暴起,將每日飛檐走壁的飛飛差點抓了一個跟頭。

“回去看屋子去。”

蕭惟深將飛飛丟回人群,一甩衣袖,目不斜視地走過沿街佇立的玄機閣弟子,向最盡頭那個坐著白衣仙師的講經壇走去。

這一天蕭惟深盼了許久,即使下一瞬間就會被聖塔抓去砍頭,他也想看看,這敢於和天師對著幹的人是何方神聖。

“先生,有人來了。”周隱見狀,附耳說道。

“去吧……”謝懷安應道。

周隱抱著經卷與筆,緩步下壇,接引問答,沒多久走了回來,依舊附在謝懷安的耳邊對他輕聲說道:“蕭惟深,字元之,滎州萬年人,先生那日在名單裏圈過他。他仔細聽了新天經的注釋,沒有提出任何疑慮。”

“請他上來……”

謝懷安後腰靠在隱幾上借力,坐得更漂亮了一些。

蕭惟深登上台階。

這座講經壇和天聖教以往的高壇不同,只有三階矮台階,幾乎挨著地面。

不像是高高在上的聖壇,更像是接著地氣,誰都能上來說兩句的講壇。

蕭惟深的目光掠過戴面具的神侍,停駐在白衣神子的身上,心緒搖動。

這是個怎樣的人。

只是雲淡風輕地端坐席間,就叫人的耳畔仿佛聽見了仙音雅樂。話音重了怕沖撞了他,話音小了怕顯得怯懦失禮。

他是誰……他將帶來災禍還是光明?蕭惟深沉默地坐好。

玄機閣救濟世人,時常無償派糧,雖用著聖教的名義卻從不做剝削之事。神子選擇與玄機閣共事,是否說明……神子站在光的那一邊?

周隱道:“蕭惟深,神子蔔算失去之物,你有什麽想要問的嗎?”

蕭惟深沉吟片刻,低聲說道:”伏案二十載,年少意氣散,心寒血已冷。願問神子,一身熱血何時可復燃?”

白衣的神子幾乎沒有思考,下一瞬便用空靈的聲音說道:“你的問題有些不對。你的意氣未散,血也沒有冷過。不必擔憂,來日可期。”

蕭惟深眉頭緊蹙,思索後躬身下拜,久久未起。

“願以此身,助神子一臂之力。”

道路盡頭,喧囂聲轟然變大,人頭攢動。

第一個用天聖教大禮參拜在神子座下的人似乎預示了什麽,還在原地猶豫的人很快有了決斷。

“小毛孩,你下去吧,俺不怕,俺先來!”

得了疥瘡的挑夫按回要往前跑的偷兒飛飛,大步向講經壇走去:“什麽新天經舊天經,都是經,俺活夠了,就想找個婆娘。"

第二個大步上前的人猶如一滴水花炸起了油鍋。

見證了神子擡手止雨的人躁動著,心中憂懼難安,腿卻似乎有了自己的想法,一點一點向前蹭著靠近講經壇。

到了街中間,與矮壇隔著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人群不再移動,牢牢釘在地上。

戴黑面紗的寡婦緊攥著衣襟,一個個錯開人挪到前面。她不敢跟人說話,哀傷地望著前方,最終低頭弓背,匆匆走向矮壇。

她在心中不斷演練著自己要說的話:“神仙老爺啊,賤妾陽葛永河人,想找回那跑丟的大兒啊。”

很快,挑夫問完了,沖神子恭敬拜了數下,大笑著走了。

寡婦問完了,發出一聲又悲又笑的泣音,跪伏在講經壇上起不來身,最終被玄機閣的弟子們扶走。

一個只穿犢鼻裈的半大小子緊跟著沖出人群。

他還不清楚神子和天師是什麽關系,只知道矮壇上坐著的是能知天意的神仙,在為大家蔔算。

“神子大人!我阿娘看不見了,我想問她的眼睛!”

上前求算的人變多了,問的內容也豐富起來。

周隱耐心接引,謝懷安有問必答,不論什麽問題,幾乎只要幾息就能給出答案。

就這樣問過了第一波人之後,人群再度陷入冷凝。

赤著腳的敢豁出性命的人問完走了,剩下一些家有少財、勉強溫飽的人在原地踟躕。

“各位父老鄉親,今日便到此為止吧。”

謝懷安溫聲開口。他的背依然挺得筆直,聲音卻略有虛弱:“下次蔔算之時……咳咳,還是由講經人宣布。”

周隱敬畏又擔憂地望著謝懷安,配合玄機閣的弟子們下了矮壇,疏散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