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第2/3頁)

“呸,放開我,我不跑!”周隱蹬著腿,怒瞪暗衛。

暗衛假意松手,周隱抓住機會,一個滾翻爬起來向大開的殿門口跑去,還沒跑出門檻,一雙裹在絲絹手套裏的手點向他的前胸。

這只手似乎輕飄易躲,實則重若千鈞,周隱摔了個屁股墩,驚疑地擡頭望去。

和同窗等待時見過的那個富家公子踱步進了屋,他眸似琉璃眼神陰郁,轉身扶著眼蒙白紗的白衣人跨過門檻,身後隱約還有個身著繁復紫袍的青年。

兩個成人,一個會武功的少年,這間屋子大門朝西,跳下去應當是……

周隱手扶地磚,伺機想跑。

圓臉暗衛笑容全失,拎小雞一樣拎著周隱避到一旁,單膝跪地:“陛下……”

“挺熱鬧啊……”鴻曜勾起唇角。

周隱如墜冰窟,摸向腰間原本掛著小木劍的位置。

“是你……”一道溫潤好聽的聲音響起。

任誰都能聽出這句話裏藏著的高興。周隱愕然望向出聲的謝懷安,懷疑自己耳朵出了問題。

“聖子……”周隱咬牙道,“是要拿我去邀功嗎?周家小門小戶……”

“周隱,咽下你要說的話,否則拔了你的舌頭。”鴻曜引著謝懷安坐到主位。

暗衛趕緊捂住少年的嘴,就算這樣還是漏出一句模糊的“狗皇帝”。

“陛下何苦嚇唬人,你我的風評已經夠差了。”落在後面沉思的裴修儀跨進門,對上少年憎惡的目光,嘆了口氣,將人從地上拉起來。

“你……有些眼熟啊。”裴修儀思索。

“陽津周家,法理學派周承公大學士的後人,家傳《平法經》。福光大祭後周家只剩了一脈旁支,就是這小子的祖宗。”鴻曜道。

“進了昭歌城就是朕的人。周隱,你今天來的正好,先當個書童,而後朕會幫你完成令尊遷來昭歌的心願。”

“陛下手眼通天。”周隱幹澀地說道。

“周家輾轉流亡了幾代人,家君畢生夙願是《平法經》再現人間。陛下要是想看,就刨開我肚子吧。”

暗衛關了門,周隱無處可逃。他打理好學子服,挺直了身板準備迎來未知的狂風暴雨。

“幹活……”圓臉青年向少年手中塞了硯台與筆墨,再度憨厚地笑了起來。

周隱詫異四望,發現傳說中沉溺聲色犬馬的昏君,與背叛祖訓棄文從商、整日與達官貴人打交道的玄機閣閣主同時將目光放在一個人身上。

聖子……

不……這蒙眼人雖然方士打扮,卻不一定是聖子。昭歌只有天聖教一個教,皇帝要聽誦經沒必要到這荒郊野嶺來,還跟玄機閣閣主在一起。玄機閣就算再墮落……

不對,周家搬來昭歌就是聽聞總壇還存有文脈。玄機閣真的墮落了嗎?

周隱的思路亂了,抱著硯台開始磨墨。

謝懷安道:“裴閣主,請吧。”

“如果不是陛下瘋了,就是我瘋了。”裴修儀聲音飄忽,好像他才是要給人算命的那個。

“我們在做什麽。就這麽簡單嗎,仙師?你不需要一個吉時吉地,或者焚香沐浴嗎?”

“裴閣主問,我答,僅此而已。”謝懷安微笑。

果然墮落了,皇帝和玄機閣閣主都要找不知道屬於哪個妖教的方士算卦了。周隱鋪好了紙,神色悲哀。

而他現在幹的活,就是記一些空泛無用的蔔筮話術,前言不搭後語的解夢之言。記完了和這張金紙一樣,被丟進爐子裏燒了一命嗚呼。

事已至此,還是要抓住時機……

裴修儀很直接地發問了:“我全部問明日,即順天十四年七月十五的天意。玄機閣弟子四散各處,最快當晚可傳回回音。仙師請聽,昭歌、長清子時,壽安、陽葛寅時,許澤、葉城辰時,新黎、南都巳時……”

周隱:“…”

這算什麽問題?

他筆下不停,跟著裴修儀的語速用俊逸的小字記下所有內容。

剛停手,聽見謝懷安溫柔地說道:“周隱……是吧。你可曾記下裴閣主的話?”

周隱僵硬地回答道:“記下了……”

“過來,重新把每一個地名和時辰念與我聽,一個個來,你說完,我會告訴你明日的晴雨。”

“是……”

周隱也覺得自己瘋了,荒謬地瘋了。

他在說什麽?我在哪?

我在光禿的荒山上,還是在天宮的禦座前,等待仙神批示明日該為人間降下何等風雨?

周隱愣愣走近謝懷安,重頭念起:“昭歌,子時。”

念完,他陷入慌亂,不敢置信能得到回答,又期盼有回答。

恍惚間他聽到謝懷安平靜地開口:“多雲轉晴……”

“長清,子時。”

“多雲轉小雨……”

“壽安,寅時……”

“晴天無霧……”

“陽葛,寅時。”

“雷陣雨轉陰……”